桔子糖没了。
孟星澜把小锦囊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把薄薄的布料翻来覆去查看好几遍,终于确定真的一颗都没了!
她想吃甜的,吃甜心情好,她需要让自己保持好心情,等到陆肇来找她。
还有什么食物味道酸甜?孟星澜穿戴整齐,也不管已经半夜,大大方方去厨房找东西吃。
船上的厨房不小,各色食材堆得满满当当。她站在厨房中央,擎着一支蜡烛,眯眼寻找能产生像桔子糖那样味道的食物。
舷窗响了一声,好像一颗小石子碰到木头的声音。
孟星澜向那个方向走两步,又警觉停住,然后吹熄烛火,凭借来时的记忆,悄悄退出厨房,快步回自己房间。
无论那颗石子是谁扔的,她都不好奇。船上守卫如此森严,外界也没人想要搭救她,这八成是个陷阱。
回房后,孟星澜又点燃桌上的灯,惊讶发现桌上一大堆桔子糖。
陆肇来过了!陆肇来过!
她的目光落到房内的衣柜上,伸手去开衣柜的门,扑了个空。
他走了。
孟星澜剥颗糖塞进嘴里,吹熄烛火坐在黑暗中思考。
刚才舷窗的声响,应该是陆肇。她因为过于谨慎,竟然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可这是听风公子的船,他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出入。为什么要偷偷见她?
桔子糖还是那个味道,酸多甜少十分爽口。孟星澜嘴里搅弄着糖块,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她必须尽快想清楚个中原因,才能不再错失下次和陆肇见面的机会。
身后,陆肇坐在床角有气无力道:“这么晚了,娘子为什么就不想着往床上看一眼呢?”说着他用力上下晃小腿,就这样把靴子抖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孟星澜听到他说的第一个字就惊得把嘴里的糖咽了下去,等他说完话了才慢慢地转身。她有些不敢相信,怕身后什么都没有,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
她偏头看了又看,直到他把第二只靴子如法炮制也扔到地上,才终于确定真的是他!
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的声音有些发虚:“糖哪儿来的?”
“管哪儿来的呢!”陆肇痞笑着,不耐烦她问这个,压低声音道,“快过来给我抱抱!”
见她还是僵着没动,陆肇只好自己动手,快如阵风把娘子带回床上拥入怀中。
“顺京带回来的。”陆肇亲她额头,然后是眉,再一路往下。
她的发簪被轻轻摘下扔到地上,外袍也是。陆肇嘟嘟囔囔:“大半夜的穿这么整齐干嘛!”
“嗯?”她迷离着慢慢回神,轻轻推他,“你没事就好。困,陆肇我太困了。”
“什么?”陆肇满腔的柔情和欲火只得半道停住,他怀中的娘子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默契呢???
他的火气腾地一下冒起。他本想在厨房偷偷带她走,没想到她一点也不好奇查探,反而回房。
他先一步到了房间放下糖,然后缩在床角想给她个惊喜。她居然去开衣柜,衣柜有什么好看的!
陆肇打个呵欠,帮娘子脱去衣物盖上凉被。环着她又瘦了一圈的细腰,听她深沉的呼吸声,想想没什么事可做,干脆也闭眼入睡。
第二日下午,陆肇食不知味啃完一块西瓜,伸手一抛把瓜皮扔出窗外。他扔得极准,瓜皮咚地一声没入水中,又晃晃荡荡浮到水面。
他满脸郁闷,心中一股怒气左冲右突发泄不得,狠狠瞪了一眼发笑的兄长。
任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派陆肇去套话,结果给孟星澜送了个枕头,八个时辰了,她还在睡。
“可想而知她平时脑子里那根弦绷得有多紧。”陆知川想想还是觉得好笑。
陆肇大马金刀地坐着,把腿搁在茶几上问:“怎么办,还是按原计划带她走?”
“船上她始终紧张,你带走罢,去个熟悉的环境让她放松警惕。明日夜里,你得把答案告诉我。”
陆肇不由得有些紧张:“哥,你发誓不能伤害她!”
陆知川认真看着弟弟,严肃道:“我发誓。”
……
老天终于发善心,午后连着打了一阵雷,大雨倾泻而下。
孟星澜被雷声惊醒,心惊肉跳往里床缩,抵上身后一人的怀抱。
陆肇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家伙!你可真能睡,就快两日两夜啦!”
“呵……”她握住他的手,舒口气,眯着眼心满意足道,“陆肇……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顺京的事费了些时间,不过我都处理好了。蓁蓁,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带你去小清州,爹和二叔都在那等着咱们呢!”陆肇凑着她的耳朵说话,“蓁蓁,我饿……”
“嗯,我也饿……”孟星澜摸摸肚子,觉得有些胃痛。
“行罢,你先吃!”陆肇认命地起身去厨房端粥,愤愤道,“等你吃饱了,我就吃了你!”
孟星澜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船上了。屋中还高高低低挂着红色布球,这是他们成亲的小院。
“你哥肯放我走了?”她惊喜不已。
“小米粥,炒鸡蛋,我也不会做别的。来罢,过来吃饭。”陆肇顾左右而言他。
离复命的时间很近了,陆肇把吃过的碗筷收进厨房,返身回卧房,坐下把她抱在腿上,环着她的腰说话。
陆肇以前对待那些人的方式,无非使诈,拷打,胁迫家人那一套。这些手段他统统舍不得用在娘子身上,只坦言相告。
“不行,我不同意!”孟星澜冷着脸拒绝。她绝不同意出卖那个秘密换取自由。
“只要你说出来,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回大周。”陆肇劝她,“想想你爹,二叔。蓁蓁,这边的烂摊子留给我哥收拾,咱们回去好不好?”
孟星澜心烦意乱,挣扎着想下去,腰被死死搂住动弹不得。她从未想过陆肇一回来就要逼迫她说这个,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蓁蓁,听我说,听说我。我哥这次过来,是想阻止大周和大齐之间的战争,你也知道,外面死了很多人,如果打仗,会死更多人。”
她挣扎得更厉害,嘴唇已经咬出血了,一道红色触目惊心挂在嘴角。
陆肇知道她痛苦,自己也如蚁虫噬心,但他不得不劝:“我发誓保你无事,你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雷电交加,漫天漫地都是雨声,唰唰作响,间杂着隆隆雷鸣。
孟星澜浑身发抖,红着眼眶哭喊:“陆肇,如果天下人要我死呢?你根本护不住我!”
“天下人要杀你,得先踏过我的尸体!孟星澜!”陆肇竖起三指怒吼,“你不明白朝局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大齐要亡了!只要裴相一冲动,两国就会开战!”
“裴梓归的野心与我何干!”孟星澜也不甘示弱大吼。她节节退让,把自己缩在小世界里,怎么连陆肇也不肯放过她,非要把她置于天下人的目光中!
陆肇再次暗骂自己又忘记了,孟星澜吃软不吃硬,当即缓和声音道:“上一场国战打了整整十年,连你爹也差点没能活着回来。星澜,你相信我,相信我哥,他一定有办法消弭战事。”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陆肇!我说得很清楚,我会死的。”她哭着摇头,“任你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
陆肇沉声问:“怎么个死法?我从未见过有谁被天下人齐心协力弄死的呢!”
“你也从未见过我……我这样的……这样的……”孟星澜说不下去了,她对裴梓归的说辞虽然半信半疑,但裴梓归确实摧毁了她的信念。
对陆肇他们而言,她是人类吗?她是神吗?或者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怪物?
就算陆肇不在意,他也一定因为护她而死。她不想那样,陆肇应该好好活着。
一瞬间孟星澜心如死灰,她不再挣扎,面冷如霜低着头道:“你写休书,写完我就说。”
“孟星澜!”陆肇气急,手扬起又放下,想想实在愤怒,再度挥掌拍碎木桌,怒道,“你说什么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