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凉川抿唇，脸色不大好看：“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就像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和沈念安结婚。
念安没再说话。
温顺的挽着莫凉川的手跟在身侧，全然没有刚才在洗手间那副咄咄逼人的尖锐。
他们出去时，陈晴已经离开了。
经理朝他们欠了欠身：“沈小姐，沈夫人说她有事先走了，让两位慢用。”
服务员开始上菜。
念安吃的很少，只挑了面前的几样菜，遇到不喜欢吃的，就拨到碗边。
莫凉川看着那朵被她不小心夹到碗里又拨到一旁的花菜，拧了下眉：“不准挑食。”
“……”念安咬着筷子，看着碗里的花菜，又看了看正盯着她的莫凉川。
她从小就吃不惯花菜的味。
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不要挑食！
“自己身体不好，就更该全面摄入营养，”见念安一脸不甘愿，“要我喂你？”
念安放下筷子，严肃的与他对视：“我不喜欢吃花菜，三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干涉彼此的生活。”
她叫他三哥。
语气很淡，没有掺杂额外的情绪，一副安之若素、淡然处之的态度。
莫凉川紧紧的盯着她，沉默，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念安说的对，他们都不该太干涉对方的生活。
她什么性子，挑不挑食，甚至身体好不好，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的这份关心，应该留给以后真正陪他走完这辈子的女人。
但是这些理由，并不能消除他心里的躁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低头吃饭。
一道纤细的身影跑过来，径直坐到了莫凉川身侧，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摇晃，“三哥，什么时候回临江啊，把我捎上呗。”
莫凉川拂开萧念恩的手，“别想着我会帮你跟你哥说情，自己想办法。”
“三哥，你不能这么无情，我会被我哥劈了的。”
萧念恩撅着嘴，楚楚可怜的眨巴着眼睛，抱着他的手臂死劲摇，又扑上去讨好的蹭几下。
莫凉川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但眼睛里却揉了层碎光，无可奈何的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放开。”
“我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
越说越抱的紧，还挑衅的冲着念安挑了挑眉。
莫凉川失笑，也没管她了。
但念安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她盯着萧念恩的脸出神，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不到，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了好几次了。
也许，男人都喜欢这样性格的女孩子，活泼、开朗、朝气蓬勃，而不像她，沧桑、枯燥、像阴暗角落里的仙人掌，没有一点活力。
萧念恩哼了一声，仰高下颚，“看什么看？别以为我给你道歉，就是认错了，那是我看在三哥面子上才给你道的歉。”
念安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管你是真心道歉还是碍于莫凉川的面子道歉，只要道歉了，我就满意。”
萧念恩要真心实意的给她道歉，那才让人惊悚。
“你……”
和念安斗嘴，萧念恩不是对手。
她求救的看向莫凉川，又开始摇他的手臂，“三哥，你瞧瞧她，什么态度，难怪你喜欢陈白沫。”
莫凉川抬手摁了摁眉心，看着不远处正等她的两个小女生，“去跟你小伙伴玩。”
萧念恩冲着念安做了个鬼脸，“沈念安，我三哥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虽然你现在成功拆散了他和陈白沫，但他以后还是会和她复合的，小三，不要脸。”
“萧念恩，”莫凉川的脸色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铁青了，呵斥道：“适可而止，下次再这么不懂规矩，就自觉去你哥那里领家法。”
萧念恩眼眶红红的，“你都被这个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了。”
说完，她就一抹眼泪，转身跑开了。
莫凉川以为沈念安会生气，在洗手间，萧念恩也不过说了句‘她男人太多’，沈念安就要找律师，现在骂她是小三、狐狸精、不要脸，她再怎么都会有点情绪波动。
但是没有。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和神情都几乎淡薄。
“是不是别人怎么说你，你都不在意？”莫凉川的脸色有点难看。
念安漫不经心的喝着柠檬水，“在意啊，不是有你吗？”
他护她，她便不用去冲锋陷阵。
他若不护她，她冲锋陷阵也讨不到便宜，还不如省些精力。
看着她满脸漠然，莫凉川的心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又揉了几下，酸涩的有点疼。
“你从小性子就这样？”
好像不是。
她也有过少女心！
受了欺负，躲在厕所里哭的跟只被遗弃的宠物狗一样。
“是啊，沈家这样的，难不成还能养出纯白无暇的白莲花？”
谈话不欢而散。
莫凉川招了服务员结账，回去的路上也是一路无话。
客房比念安的房间近，在进房间时，莫凉川稍稍犹豫了一下，一转头，念安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开门、进去、关门。
莫凉川：“……”
***
早上下楼吃早餐，莫凉川和念安在走道上遇到。
念安的脸色看着挺好，只是明显不在状态，一直拧着眉，像是不舒服。看到莫凉川，她勾唇笑了笑：“三哥。”
莫凉川的脸色不好，眼睛里有几缕红血丝，下眼睑也有明显的青色。
像是一夜没睡。
看着念安脸上的笑，只觉得碍眼，夹枪带棍：“人家两颗安眠药管一天，你管三天，苦日子过惯了，吃个药都知道省钱。”
念安：“……”
一大早跟吃了火药似的。
……
莫凉川下午便回临江了，走之前，也没给念安什么好脸色，只嘱咐了爷爷注意身体。
念安留在沈家陪爷爷。
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呆在自己房间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偶尔去花园走走，也是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
这天逛花园，本来挺直背脊的沈老爷子突然捂着肝的位置弯下了腰。
佝偻的身躯在颤抖，豆大的汗珠顿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念安急忙扶住他：“爷爷。”
“扶……扶我回……回房间。”沈老爷子鹰爪一样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赶紧的，扶我回房。”
短短几句话，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了念安身上！
这要是爷爷健康的时候，他用尽全力的一握，念安这只手肯定淤青了。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微微有些疼。
念安扶着沈老爷子回房，倒了水，喂他把药吃了。
一会儿过后，药效起了作用，沈老爷子才恢复了状态，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假寐。
“爷爷，”念安坐在床边，头轻轻的枕在他的腿上，“疼吗？”
“不疼，这点疼算什么呀，爷爷年轻的时候，还打过小鬼子呢，被子弹打的次数可不少。”
念安将脸埋在他腿上笑，“爷爷是给小鬼子抓了当活靶子吧。”
笑着笑着，就没声音了，只是肩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了。
“爷爷，你再陪陪我好不好？我害怕。”
“胡说，我们沈家的儿女，不可以害怕。”
念安摇头。
她害怕。
陆焰死的时候，她就特别害怕。
现在她也害怕！
沈老爷子叹了口气，“爷爷陪不了你一辈子，你应该找个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凉川是个好男人，值得托付。”
念安还是摇头。
“丫头，爷爷要去陪你奶奶了。”沈老爷子安抚的顺着她丝缎般柔滑的头发，“你这头发，像你奶奶的，又滑又顺。”
“奶奶已经带走陆焰了，就把您留给我吧。”
她没等到爷爷的回答，也没听到他失笑的骂她傻丫头。
她只听到爷爷均匀的呼吸声。
一抬头，才发现爷爷已经睡着了！
比在美国医院时瘦的更厉害了。
念安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瘦成这幅模样，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似乎要戳出来一般。
这几天，爷爷都没让佣人进来。
房间稍显凌乱！
念安将东西归位，又开始打扫卫生，怕吸尘器的声音会吵醒爷爷，她拿的扫帚。
扫床那块地的时候，她顺便将床底也扫了扫。
带出来几团带血的丝绢。
……
爷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中途，莫凉川来过几次，念安比之前更沉寂了，开始整天整夜地守在沈老爷子的房间，不陪他去楼下花园散步的时候，就窝在老爷子房间的沙发上看书，晚上也直接在外面沙发上睡的。
所以，莫凉川来的几次，都没怎么跟她说上话！
***
这天，天气格外的闷。
沈老爷子在房间里睡觉，念安在沙发上看电视，其实只是发呆，讲的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暑气已经消了，她穿了件吊带衫，外面还搭了件针织外套。
房间里传来一声东西坠地的声音。
念安惊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匆匆的推开虚掩的门跑了进去。
“爷爷。”
沈老爷子笔直的站在床前，落在地上的是手机，她松了口气，走过去扶他：“爷爷，要下去走走吗？今天房间里有点闷。”
“啪。”
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
不疼。
真的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