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开了一夜车，没怎么歇，路上的服务站也很少停。
但方毅开车很稳，齐可儿本来精神很好，心情复杂地想着如何面对父母，面对同学，面对曾经熟悉的一切，但还是在平稳的车速中还是睡着了。
睡着前最后想的是，别回去好了，明明那么多委屈，还要假装一切安好，逃走好了，该往哪里开呢？哪里是大海啊？
本来估计中午就能到安市，但齐可儿担心方毅身体撑不住，叫嚷让他在车里睡一觉，缠不过她，方毅只好把座椅调低，眯眼小憩，谁曾想一觉从早上睡到了中午。
还是饥饿感起了作用，方毅突然从梦中惊醒，不知为什么又在梦中重演了许多年前的事，一摸额头，竟全是冷汗。
看到还在收费站的停车场上，方毅有点后怕，赶紧回头找寻齐可儿，看到她言笑晏晏的样子，松了口气，女孩到是比他想象中的乐观。
车刚下了安市的高速就被方毅开到了一片荒地上，在那里等待的人正是齐浩见过的书店老板。
“这可是你第一次未守时啊。”那人熟络地打招呼，甚至还和方毅拥抱了一下。
“年纪大了呗，这次真的麻烦你了，知道你想远离这个圈子，还是拜托给你。”
“我帮你一回可以，但是你还要一直坚持下去吗？这何时是个头啊。”
“或许直到我身上的罪恶感全部消失的那一天吧。”
方毅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招手示意齐可儿下车。
“这位是我朋友，他会把你送到你父亲身边，记住我说的话，要不然你我二人都会陷入更大的麻烦。”
方毅再次叮嘱道。
齐可儿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这几天发生的事她都来不及细想就得打起精神面对新的环境，她告诉自己不要哭，但还是泪流满面。
“我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你？”
听到少女哽咽地询问，方毅面色温柔了起来，仿佛此行又把他从深陷的沼泽里面拉出来一点点。
“我可说不准未来的事，别哭了，这个送你。”
方毅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银色铃铛，塞进了齐可儿的手里。
齐可儿还没看够手里的礼物就被塞进了车里。
“剩下的事还是拜托给你了，我得赶紧回夷市。”
方毅和老朋友相言告别，有的人，见一面少一面。
感觉到车要发动，齐可儿连忙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谢谢你。”
那双稚嫩的眼睛坚定的看着方毅，恍惚间，这双眼睛自己仿佛在哪也见过。
大概是，多年前吧。
车载着齐可儿驶向书店，心中的情绪异常复杂，齐可儿慌不择路地按耐着心绪。
应该是很长一段路，她却觉得很快，临近时，看到父亲的身影，那一瞬间，宛如春暖花开。
乔可儿冲下车，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父女两人瞬间都泪流满面，让人好不悸动。
方毅的老朋友没下车，看到两人相遇后就开车离开了，他可惜方毅自损了大好年华，但他又懂，方毅心里的罪，或许谁都无法拯救，但束缚的心牢，只有他自己能够解开。
夜色逐渐浓重，夜生活虽是刚刚开始，可罪恶一直都在，阳光底下也一样。
“沈队你来了。”
白果开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沈沅当时正在母亲这边吃饭，收到消息后就连忙赶过来。
“阮秉泊知道后说什么？”
沈沅走到窗边，看了下角度和对面的酒店楼。
“她回复我，乔然不是她的对手，让我别太担心。”
“你有乔然的照片吗？我看一眼。”
白果在手机上翻了翻，给沈沅递了过去，乔然是极其普通的长相，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和善，看着定不会联想到什么坏人。
“一看就知道不是简单的角色，她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你不是说乔然的外号叫做鬼手，很厉害？”
沈沅点了根烟，摸了摸放在外套口袋里还是没有拆封的那包锡华牌香烟，丝毫没有睡意。
“也不是说他身手有厉害，是反侦查能力很强，你也没听说过他吧，经他手都做的一干二净，在咱们这里一点案底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哪件案子是他做的，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吧。”
白果边说边躺在了床上，声音好不疲惫，跟踪一天下来，腿累心更累。
“我先看着，咱俩轮班倒，我一会叫你。”
沈沅的话刚说完，白果的意识已经不清了，已然去找周公了。
清晨六点多，白果正打算要不要叫醒沈沅，自己下去买点早餐，就看见雾蒙蒙的天色里从对面酒店门口走出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乔然。
“沈队，出来了。”
眼睛不敢离开乔然，白果大声喊道。
本就浅眠的沈沅一下就醒了，顺着白果的目光扫了眼街道就往下冲。
待到门口，两人故作悠闲地走了出来，悄悄地跟上了乔然。
也不知道乔然有没有发现他们，白果看着他像是在随意转悠，像个赶早的中年男子。
“沈队，他是不是发现了啊。”
白果有些担心，早上街道上的人确实很少，他自己觉得自己都很显怪异。
“他只是在找早餐店而已。”
沈沅话音刚落，就见乔然进入一家早餐店，当真是去吃早餐。
“我第一次见这么悠闲的杀人犯。”虽是这样说，白果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我在这里看着，你去那边便利店买些吃的。”
沈沅在步行街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清晨的空气很是静谧，连他说话的语气都轻了。
白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便利店买吃的，两人在座椅上解决了早餐。
“沈队，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个方式，把她引到我想让她去的地方。”
白果没说话，细细想着，这能怎么引，果然自己不是杀人的料。
过了好一会，乔然才从早餐店里出来，只见他径直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沈沅紧紧跟上，对白果匆忙地说道。
“你马上回警局去取我的车，我一会给你发定位。”
于是白果也拦了辆车，两路人匆匆分开，驶向不同的方向。
乔然所在的出租车逐渐向郊区驶去，最终停在了一条只开发建设了道路两边还没盖楼的大道上。
沈沅示意司机远远停下，跟着下了车。
只见乔然顺着道路一侧的小土路往远处走去，像是要去更远处的小村庄。
沈沅则是在路边等待，给白果发了定位，看着乔然远去，然后消失不见。
过一会儿，白果匆匆赶到。
“乔然人呢？”
沈沅指了指远处。
“他去哪里干嘛？”
“应该是要去那里找人。”
“沈队，那咱还跟着吗？”
“周围都没有遮挡物，你跟什么呀。”
沈沅没好气地说道，阮秉泊和白果，两个人都不让人省心。
此时，乔然已经走到目的地了。
说是小村庄，其实大多数人都已经搬走，村路上几乎没有人，各个都大门紧闭。
乔然熟门熟路地左拐右拐，敲了敲一家的门。
只听门内传来一声谨慎的试探性问候。
“找谁？什么事啊？”
“刘洛，是我。”
“乔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门被快速打开，有个头探出来向四周看了看，又赶紧缩了回去。
“乔哥，可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
刘洛给乔然到了杯热茶，两人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刘洛长相极为憨厚，笑起来更是没了眼睛，这里的房是他租的，自然是为了安全，周围没人没监控，旁边又是新区大道，交通方便。
“不都四处跑嘛，我来安市是有个料子要做，时间比较急，你能不能帮哥办个事。”
“乔哥哪里话，你开口那就是看得起我，你安排，我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乔然抬手与刘洛碰了下杯，两人相视一笑。
“怎么还不出来，他不会走另外一条路吧。”
“不会，周围的路网只有这条路两边没有栏杆。”
“栏杆人也可以翻过去啊……沈队你是说，他们要开车出来。”
“嗯，坐车里等吧，出来后直接跟上。”
沈沅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驾驶座，不禁有些心疼爱车，谁知道一会儿路上会发上什么意外。
“你问问阮秉泊现在在哪？”
“我这就问。”
白果没发短信，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姐……阮…阮秉泊，你现在在哪？”
很少叫阮秉泊的大名，白果既怕沈队发现什么，又怕阮秉泊教训他没大没小。
“我在家，你不会还跟踪着吧？姐姐自己能处理好，你管好自己，不要让我操心好不好。”
阮秉泊有些来气，她可以处于任何境地，但白果不可以，异常后悔他当警察的时候，自己没有坚定的拦住。
“你别生气嘛，我没跟踪，啊，沈队叫我，我先挂了。”
白果赶紧挂了电话，再说下去又是人身安全教育。
“嘿嘿，她在家。”
“你撒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沈队，你不懂，这可是生存的必备技能。”
后来的后来，沈沅才明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是怀着怎样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