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不曾。”狱卒长忙回答。他们长期从事这项工作，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
“可有送吃食和饮水？”萧忆又问。
“没有没有。”狱卒长心道还好夜深了大伙都懒得送水，否则若是饭菜饮水里出了问题，他们更是难逃其咎。
萧忆点点头，又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卢仵作留下。”
“啊？”狱卒长一愣，立刻就“是”了一声，迅速带队退下了。一般来说，狱卒长作为一狱之长，无论狱里发生什么事，他都是要守在现场的。但这位狱卒长又是一位极其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哪怕上级说的话是废话，他也要恭维，上级的指示是错的，他也义无反顾的执行去……
很快，狱牢内只剩萧忆、甄琬和少年仵作卢荣三人和跃动的火把。
“开始吧。”萧忆低声道，替甄琬拉开了牢房的门，首先要检查的是李阳。
甄琬率先走入，借着火光打量了侧卧着的李阳尸体，一会儿后突然道：“卢仵作，你来。”
“是！”卢荣知道甄公公是要提点自己，激动不已，忙抄上装备工具，蹲到尸体旁。
甄琬见萧忆留这少年下来，也明白是准备培养这孩子，自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私心。
卢荣简单检查了下，马上道：“死者为男性，年龄大约在四十至四十五之间。”
“若这是一具无名尸，你就该这样判断，同时也应记录下他的衣着打扮，所带行物等。”甄琬不急不慢的说道，“然而这具尸体的身份年龄我们已知晓，你可以写进报告中，但不必现场再做判断。”
“是，是……”卢荣不住的点头，脸慢慢涨红，他太按照书本和师父教导的一步步来。
“没事，你理论和操作都扎实，只是缺少经验，慢慢弥补就好了。”甄琬柔声安慰他，“接着来吧。”
卢荣点头，知道机会不容错过，努力集中精神。他翻看了死者的眼睛和口腔，又将死者衣衫解开，细细检查。
这尸体是完整的男尸，又没有任何腐烂，就这样赤条条的露在了三人面前供观看，尤其是甄琬看的认真，叫萧忆好一阵不乐意。上次的缝合尸毕竟古怪恶心，还没让他朝这个方面想过。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卢荣蹙眉道，“肤色如常，口腔内无异物无异味，也没有粘液，也不会是中毒。”
甄琬没有接话，卢荣只好又大着胆子按照甄琬之前所授的方式各项检查，例如头顶是否有铁钉，是否受到过侵害。哪怕他也觉得在这大牢中没有人有机会往死者头上钉钉子，没人会想去侵害这家伙……
卢荣的心慢慢有些发慌。
没有，哪里都没有。他查不出任何问题！可眼前此人明明就死了，他怎么能毫无征兆的就死了呢。
“查完了？”甄琬问道。
“是……”卢荣有些不安。事实上，刚死不久，还是温热的尸体是最好检查的，他所花的时间其实已经够长了。但甄琬一直耐心的等待着，直到他不做任何动作。
“你的结论呢？”甄琬又问，“如果现在大理寺卿问你死者死因，你如何回答？”
卢荣更紧张了。他跟其他做了许多年的仵作比起来，真的差了许多，怪不得一直无人重用他……或许等过了几个月，大人们就发现有个一只在大理寺吃闲饭的仵作，然后把他赶走了……不行，他再想什么！甄公公还在等着他回话呢！
“暴病而亡。”他艰难的吐出四个字。这是他从前的师父教他的一招，判断不出来死因的，定是暴病而亡。只有暴病而亡才能留不下任何痕迹。
事实上，按卢荣以前的经验，在检查脑门以前他就会判定这个结果了。这还是甄琬上次教过以后，才多了几道步骤。
甄琬平静的看着他的窘迫神色，说道：“一个连你自己都不信服的结论，不应该说出来。”
“卢荣知错了。”少年戴着手套的双手绞在一起。
“你错在三点。”甄琬的声音并不严肃，伸出三只手指头，“第一，现场有两具死尸，你不应该只检查一具就下结论，哪怕是大理寺卿亲自来问你，你也该答要等两具尸体都检查了才能判断。”
“第二，暴病而亡是你排除了旁的可能，留下的唯一结果，但这样是极不严谨的。是否暴病而亡，还需大夫来判定，不是仵作一个人能下的结论，你要明确分工，不要越俎代庖。”
“第三，你还忽略了一个原因，就是窒息。即便我们潜意识里都会觉得窒息的可能性不大，但绝不能随意排除。”
“我明白了。”卢荣恍然大悟，眼前这位公公的思想条理比他清晰太多。
“嗯，再去看另一具尸体，说不定有新的发现。”甄琬说着，又率先带着两人到了斜对面王异的牢房中。
不出几人意料，王异也基本与李阳一样，没有伤口，没有中毒的迹象，就是这样直直的死掉了。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姿势更为怪异。
不可能有两具尸体一同暴病而亡的，其中一个还是年轻男子。
而窒息……
“甄公公。”卢荣最终还是坦诚道，“卢荣还不知如何判断窒息。”
甄琬又道：“哦，这个简单。胸肺剪开，看是否有水肿或充血的迹象。如果死者是窒息而亡，血液会因为急需空气而一齐涌向肺部。”
“哦！”卢荣忙记在脑中，下手操作起来。
一旁的萧忆从头到尾都没发话，但还是听的很认真。这时候看卢荣动手剪开王异的胸口，是在是忍不住了，别过头去不看。
可想了想吧，又觉得自己连看都不敢看太过于窝囊废了，连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都不如，于是又硬着头皮接着看，别提多纠结了。
卢荣拿抹布擦掉死者胸口涌出的部分鲜血，辨别了好一会，才道：“没有，肺部很干净，没有血液。”
甄琬不是太放心，也弯下身子看进去，很快认同了卢荣的判断。
“看来也不是死于窒息。”她眯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