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长大了，和自己想的一样，确实长得非常白嫩
每次自己看她的时候，她总是傻呵呵的笑，跟娘完全不一样
那个死了的娘，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世界上
而且，她很喜欢自己，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分自己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就会下意识的找自己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有了自己的私心，他觉得妹妹跟自己一样
是干净的人
但是爹不喜欢妹妹，老是打她，一开始，自己只敢远远的看着
但是自己大了不少以后，就开始护着她
“你护着这丫头干什么？”
“我，我要带她出山！”
是的，我要带她出山，我喜欢自己的妹妹
爹很生气，拿着皮带抽了我一个晚上，我很争气，愣是一声没吭
爹后面抽累了，也就不抽了，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我
我很高兴，因为妹妹再也不会被打了
只要自己待在妹妹的身边，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妹妹很心疼他，听奶娘说，他被打的那个夜晚，她躲在门边哭了一宿，一直到第二天才跟着奶奶一起拿着药给他上药
为什么爹不打我了呢？我很好奇，就去问了奶奶
“你爹他以前也有个妹妹来着，不过跟着别的男人跑啦。”
我看了看闷声抽烟的爸爸，心里有了别的看法
真可怜
“奶奶，你在山里过的也不开心吗？”
“不开心呦，我脸上的这道疤就是你爷爷打的，那么大的一把刀啊，直接砍在我脸上。”
“那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被你爹杀了，尸体还埋在地里呢。”
听了奶奶的话，我心里更加看不起他们
真是可怜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心里有一股自豪感
呵，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同时，又有些更加怕爹了，这老头是杀过人的
妹妹越长越大，越长越漂亮，自己也越长越高大
自己懂了很多，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村子了，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肮脏的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和妹妹是干净的，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会走出大山
为此，我比任何人都要认真的学习，比任何人都要更加辛苦的劳作
我知道了山的外面有什么
有能在天空中飞翔的飞机，有能在地上跑的比牛还快的火车，甚至还有能在水里游的潜艇
但是这些我并不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在书本里描述了只言片语的城市生活
城市啊，光是名字听上去就比这里霸气
我开始渐渐的无法入睡，脑子里满是山外面的世界
我想要出山
甚至在梦里，我慢慢的能看见娘的样子，她的嘴里在说着些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但是梦里的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所以自己不敢看她的眼睛
每次做梦的时候，自己都非常的脏
他讨厌这种感觉，这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就像村里的其他人一样
但是自己总是要变脏的，放牛，种地，读书
泥泞的路上，总是要变脏的
但是似乎只要自己在努力了，这些泥泞，也不是那么脏了
有一天回家，我看到父亲在拉着妹妹讲着什么话
妹妹的眼眶非常的红，但是还是对着爸轻轻的点头
我上前把妹妹护在身后，挡在她的面前
“你又欺负她了？”
没有想到，一向脾气暴躁的爹没有说些别的，只是轻轻的回应
“你不要出山吗？把涵涵卖了，你就能出山了，你就有出山的车票了。”
我微微愣住，轻轻的回眸看了一眼妹妹
她之所以点头，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了，我不去了。”
妹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有些难以置信
“哥，我去。”
“不行，你不准去！”
我要把妹妹带出山外，外面的世界，所有的人都是干净的
我生平头一次吼了妹妹，一股神奇的情绪涌上脑海
这是什么情绪呢？母亲死去的那个夜晚，自己也曾有过短暂同样的感受
“胡说什么？姜娃子，你反了天了！”
爹生气了，他解下自己的皮带，我知道，他要打我了，但是我不怕，因为我现在长大了
“我不想活的跟你一样！”
面对凶声恶煞的父亲，我的声音无比洪亮
父亲呆呆的看着我，突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突然放下了皮带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你就一辈子呆在山里吧。”
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注意到了他花白的鬓角
他终究是老了，甚至没有把握打赢面前的孩子
妹妹慢慢贴上自己的肩膀，她哭的更厉害了，但是却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
“别怕，我在这里。”
“那你以后怎么出山呢？”
“走出去，用脚走出去。”
在山里的最后一年，自己疯了一样的学习，疯了一样的种地
原本稀松的土地，在自己的手下变得茂盛，原本稀少的牛羊已经成群
在过年的酒席上，自己和父亲说了最后一通话
我要出山，凭借这双脚走出大山
他们从交流变成争吵，但是最后，父亲只是沉默的吃完了饭，没有再拦我
我看得不是很真切，在他转身的时候
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眼泪
是我看错了吗？那可是自己的爹啊，整个村里最古板固执的男人
在饭桌上，自己沉默的喝了一整碗的白酒，这是自己第一次喝酒
很辣，很辛辣
辣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知不觉，他的心里竟然有些理解了自己的爹，也理解了自己的奶奶
第二天，我走上了山路，父亲和奶奶在路边送别了自己和妹妹
我依旧分不清，他们到底爱不爱我，又或者他们爱不爱自己
蚌这么多年了，自己和他还是要争吵
这段山路太长了，没有车辆，仅凭背包里的口粮，很难坚持到终点
“涵涵，握紧我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在某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在踏上山路的瞬间，他又有些害怕
但是最后，他坚定的走了上去
这段路实在太过崎岖，磨破了自己和妹妹的双脚，在一次又一次的招手停车无果之后，终于是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姜糖突然想不起那个停车的女子长什么样了
一秒，两秒，三秒，生命中的一切都宛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站在城市火车站里的两人，在拥挤的出租屋内互相依靠的两人，首次杀人的自己，踏上学校的她
进入里世界的瞬间，与她在星空下相拥的夜晚
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一次次的回到她的身边
但是最后，他邹着眉头，在那扇大门中，在那诡异的无数触手中，一团白色的光芒猛然变大，盖住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而在这无尽的白色光团中，他看清楚了，那辆停下的车，那车窗上的面孔
那是母亲的脸
白芒越来越盛大，所有的一切都在白芒下溟灭
所有的一切
都在自己的脑海内，奏响起盛大的送别
但是不行啊，我还不能死
他掏空了自己的所有，所有的一切，自己的毕生所学，自己的所有底牌，只是为了能活过这短短的一瞬间
我得活着，我活着有用，我的妹妹在等我
我的家人在等我！
我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