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战俘 > 第38章 以身犯险
熙和九年十月十六,西宁从各地集结了十二万大军迎战丰野军,两军相遇于拒马坡,魏钧亲率宣武铁骑率先抢占高地,迎面俯冲而下冲溃了西宁的右翼,乙九第一个杀进去左突右冲无人可挡。西宁大军死伤过万后开始呈现败相,随后主帅被方谨初单身突入斩落马下,西宁全军溃败,被丰野军一阵掩杀退向文德府,最后只剩余了不足五万人。

这一战方谨初和乙九各自建功,一时在宣武铁骑中风头大盛。

熙和九年十月廿四,丰野军在文德城下遭遇了进军西宁以来最顽强的抵抗,城中刺史和参军都已弃城逃走,却有一个学政挺身而出,以文官之身召集了城中守军,收拢了城外败兵,死守城头一步不退,粮草吃尽了就开始杀马。

魏钧在手下死伤超过八千后放弃了攻城,弃城而过改攻北面的黄道郡,然后在一个黑夜带了两千铁骑裹布衔枚悄悄回来,埋伏在了西侧的树林中,待开城后突起偷袭一举攻破了西门冲进了城中。

那一战打得险而又险,先进城的两千人很快就被街头巷尾的敌人包围陷入了苦战中,悍勇的骑兵在狭窄的巷子里面对全城军民的冷箭石块几乎无法招架。

魏钧带着他们在西门不远处占领了一片院子,那一带原是花街柳巷,绣楼一座连着一座,忙碌了一夜刚歇下的莺莺燕燕们被这些大兵冲进来当场吓昏了几个。魏钧不由分说把这群娇滴滴的美人都扔了出去,命人守住几处入口,自己在最高的一座楼上居中指挥,坚持了三个时辰后等来了方谨初的援军,里应外合彻底拿下了文德城。魏钧受了三处箭伤,被石块砸伤了左臂。

事后魏钧被方谨初当着曲正杰等人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魏钧怕他不同意事先把他给调开了,天知道他回来收到讯息之后吓得魂都要没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着援兵冲进了文德城,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魏钧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知不知道你是主帅!居然能干出来这种以身涉险的荒唐事!一个文德城值得你这么拼命!

魏钧一边让人裹伤一边悠然地说,正因为我是主帅,拼命的事才得我自己来做,再说这不是没事嘛,我心里有数。

方谨初气结,差点就要动手揍伤员了,旁边赵弘节眼疾手快地扑上去,以下犯上把方谨初连拖带抱地弄走了,方谨初兀自愤愤,赵弘节就劝他,你好歹在人前给自家将军留点面子,那是咱们的主帅,哪能这么说骂就骂的。

方谨初哼了一声,心道你看看他哪有点主帅的样子,再说我这不是一直等到了没有外人才骂的嘛。

转头他又在没人的时候,打着查看魏钧伤势的名义,一边帮他换药,一边低低说了句:“抱歉,我之前太着急了,你别跟我计较。”

顿时魏钧心里就像化开了一样,方才惠宁因为他涉险着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感动还来不及呢,哪可能因为几句话的语气跟他计较,这会又亲自来给他换药还赔小心,这招人疼的。

他连忙拉住方谨初的手解释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你小花哥哥哪有那么小心眼。我真的有把握,就那一城都快饿死了的兵,怎么可能让我遇险。我这也是想多救几个人才不小心伤了的,你放心,以后我有什么计划绝不瞒你。”

方谨初红着脸点头,轻柔而迅速地帮魏钧重新包扎起来,手法比他的亲兵还要纯熟。魏钧想着他是怎么练出来这手本领的,心里更加不忍。

十二月十五,丰野军攻下了威远城,这是上凉以东最后一座城池,西宁兵力已全线收缩到了上凉,和丰野军驻地隔着九十里,约摸是正常行军三日,骑兵奔驰一日可达的路程。当年安亲王进攻上凉即是在此驻扎,后来西宁国主投降,就没有进攻上凉,这次不知西宁是不是铁了心不愿再忍受一次城下订盟的耻辱,对魏钧发出劝降的书信毫无回应,看样子是要孤注一掷了。

这样的情势令魏钧心里有些焦急,一国都城历来都是高墙厚壁坚若磐石,强攻的难度非同小可,他们这一路携带来的粮草两个月前就已吃尽,都是靠攻下一地之后从当地的粮仓补给,虽不至于劫掠百姓,可也并不像以往那般宽裕了。现在他们驻扎在威远,就是为了等待各路运粮的队伍到达,并且他们之前连续作战了很久,将士们都已经疲累,需要在这最后一城休整一下,另外也需要搜集上凉城的更多信息。

其实打到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大半,现在西宁境内能够组织起来抵抗他们的军队只剩下了守卫都城的几十万,等他们撤军之后恐怕百年内都不会有力量反攻北靖。

方谨初有问过魏钧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魏钧答道,首先,要签订盟约,虽然肃州至崦州一带的实际控制者已经是北靖了,可到底名义上还是被侵占的,他们需要逼迫西宁王室签下割地的协议,才能在名分上站住脚。第二,要让西宁赔款,这并不是只是为了获取直接的利益,主要是为了让西宁没有多余的财富养兵,这样也会在经济上更加依赖北靖。第三,通商。越过西宁再往西或者往南,还有大大小小十数个国家,这些国家历来都非常依赖北靖产出的瓷器、棉麻、茶叶等物,北靖想要拥有一条顺畅的商路就不能有一个兵祸频繁的邻居。第四,如果可以,最好能够废掉这个穷兵黩武的君主,另立一个软弱无能的。方谨初听完之后点点头若有所思。

其实主要是他们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首先这场战争是西宁先挑起来的,他们是在防守之后的反攻,占了大义的名分。其次调动军队深入敌国作战,本来就是极为劳民伤财的事,能一次解决的问题自然不能留给后人。更何况,如果当真如他们所料,北靖不久之后或许就会面临一场动荡,到时若后方不稳,难免要增加更多变数。

方谨初就见魏钧整日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上凉城的地图,就跟那狼盯着猎物似的,整日琢磨从哪里下口能咬下来一口大的。

这日已是腊月二十二,隆冬时节,大雪落了满地,将士们都穿上了棉衣,几个将领们都披了轻裘。方谨初穿了一身白,下颌缩在毛绒绒的领子里,更显得眉目精致,他目光清澈,一点看不出是上过战场的样子来,魏钧则穿着件鸦青色的皮衣,领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

方谨初怔怔地瞧着他,认出这是他父王的一件衣服,他看着魏钧站在树下,脑中恍惚就闪过当年他父亲穿着这身衣服,在大雪里督促他扎马步的情景,他那时候才四岁,被养得娇气,不过站了一柱香就累得双腿打颤身上冷得哆嗦,偏生心里又好强,不肯服输,咬紧牙关死撑着,最后硬生生一头扎在了雪堆里,被父亲一把捞出来,抹净了脸上沾的雪,父亲的双手永远是干燥温暖的,一握他的手就用真气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他惊奇得大呼神奇,缠着父亲要学,父亲便真的搂着他在廊下坐了,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抹去方谨初眉上的积雪,手指粗糙地滑过他的额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雪落了一头都不知道。”

方谨初一个激灵,愣愣地看过去,就见魏钧已经走到了他眼前,微微蹙着眉看着他。

方谨初垂下眼,目光落在魏钧领口的云纹上,微微闭了闭眼,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笑道:“在想怎么让西宁换个国主。”

魏钧叹了口气道:“不容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毫无头绪。”

他忽然诡异地笑了笑,“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上凉过个年?”

方谨初蓦然抬头,皱眉盯着他,想着这人还真是旧态复萌,死也改不了喜欢以身试险的毛病,当初在肃州就是,两个月前还是,现在又来!

他差点脱口而出“现在是战时!敌国都城也是你闹着玩的”,念头一转想起来上次赵弘节劝他的话,又咽了回去,想了一下道:“好,不过我要亲自安排路线和接应,上凉我虽然没有来过,到底比你熟。”

魏钧欣然点头,忽然想起来,去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他在肃州探查的时候,第一次遇上了长大了的惠宁,想起那个夜晚的匆匆相逢,心里一片柔和,只觉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就算是冒险,也比过去多了极大的把握,他一时间竟然开始期待惠宁的安排。

这对于他来讲也是颇为新奇的体验,他从小当长兄当习惯了,做了军官后更是要把所有的事掌控在自己手里,自己下决定,然后对所有人负责。他并不会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反而能迅速从众说纷纭中找到一条最合适的路,让所有人心悦诚服,但他从未试过把自己的事全盘交给别人来决定,相信别人的安排。

就连当初跟着安亲王打仗,他义父也是把任务交给他之后就只看结果不再过问他怎么处理。他本以为没有人能让他付出这般信任,可不知为何偏偏就是惠宁,先让他大胆以丰野城相托,现在又能把自己的安危毫不犹豫地交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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