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战俘 > 第170章 换将
一直到散场,众人的商议也没有什么实质进展,天色彻底黑了之后,诸侯向皇帝行礼告别,徐近儒毕竟不复盛年,疲惫已很明显,他扶着桌子站直了,朝方谨初拱手弯腰,方谨初忙伸手扶住他,略带薄责:“徐相,人后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今天辛苦徐相。”

他让徐近儒坐下,运起真气变拳为掌在他后背抚了几下,徐近儒顿时就感觉一股暖流从大椎一直贯穿尾骨,身上一阵酥麻,很快就松快了。他听说这须内功极深者才办得到,先前他孙婿帮他调理,效果都没陛下出手这么明显,不禁惊奇地抬头,随即惶恐道:“陛下,怎敢劳烦您损耗真气,折煞老臣。”

方谨初笑了笑收回手,在他上首也坐了下来,“不算什么,徐相何必如此。”

刚才当着南方诸侯的面,方谨初完美地示范了一个君主应有的礼贤下士姿态,人散了之后却反而不自觉地微拧起了眉,徐近儒心里也有困惑,但见他如此表情,反而开口安慰他道:“陛下,您不用着急,今天只是第一天,臣觉得如此开局已经算是理想,河源侯他们的态度其实并不像先前表现出的那么顽固,后面几天臣再分别寻他们探问一二,摸清他们的脉络,相信定然大有可为。”

方谨初点头,无可无不可,眉心仍聚拢着,“朕知道,他们所要的不过就是保住身家富贵而已,朕也并不打算和他们翻什么后账。据芩芳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的日子其实也朝不保夕了,没有朝廷支援很快就会名存实亡,无非就是想当然地以为朕没能力对付他们,既威胁不到他们也给不了帮助,只要晓以利害,像河源侯这些人都不难解决,就算是郑经纶,虽然他此次不来,但只要摆平了剩下的人,他孤掌难鸣决成不了气候,朕看过户部的账本,如果他敢妄动,朝廷去西南打一场仗的实力还是有的。”

他语速不慢,意图说得清楚明了,徐近儒就沉吟了片刻,朝帐中剩下的其它几人使了个眼色,于是文官们纷纷起身行礼告退,只留下了左相和皇帝两人。

徐近儒再次开口,话中内容直接了许多:“陛下,老臣请问,您和大司马,还有临湘侯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谁让你回来的?”大司马军帐内,魏钧高踞主位,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光华,眉峰高耸,视线锐利,脸上绷得一点笑意都没有。

一个时辰前,就在皇帝于主帐中宴请南方诸侯的时候,丰野旧将们再加谢氏兄弟齐聚在了魏钧的营帐,既当为陈光华和谢晖之接风,互相问候别来情形,也是准备听魏钧简单安排一下后面几日行猎的事宜。除了魏恒忙着安排营地防务,御林军一个没来之外,曲正杰、狄非、朱琇、褚云等都围坐到了一张圆桌上。

久别重逢,狄非等人见到陈光华都极兴奋,谢詹之对着自家大哥一改先前的少年老成,凑上去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谢晖之又是好笑又是尴尬,抬头正对上大司马宽容的笑意,于是揉一揉弟弟的脑袋,表情无奈地妥协。

而另一边更不得了,狄非和陈光华是最早跟着魏钧打拼出来的嫡系部将,当初在西宁分列左右虞侯军的主将,和宣武铁骑的统领朱琇一起堪称“丰野铁三角”,这一次两个兄弟都留在了平都,只把陈光华一个分到了边关,一边继续看铁马冰河关山月,另一边却换成了凤池天阙宦海云,短短一年的分别竟恍如隔世,再相逢时百感交集,英雄泪尚未落尽,袍泽情谊已灌了满满一胸膛。

狄非就管褚云嚷着要酒,褚云心里觉得不妥,推搪了几句,狄非便瞪着马铃铛似的眼睛凶狠地把桌子拍出了噼啪巨响,褚云苦笑,正要看魏钧的脸色,曲正杰已先开口:“老狄,明天有正事,岂可在此时酗酒,你别难为褚先生。”

狄非一滞,愣在那摸了摸后脑勺坐了回去,嘿嘿一乐嘴硬道:“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又不用打仗,射几头麋鹿狍子还用得着这么认真?”

曲正杰正容道:“战前滴酒不可沾是军纪,你我就算不带兵也该遵守,再说咱们跟着御驾出来,陛下面前岂有小事?将军伤势未愈尚且不敢轻忽,何况你我?”

这一番话义正言辞,说得狄非红了脸,陈光华也忙站起来表态说不敢放纵,朱琇微笑不语,狄非自己窘了一会儿,忽然又自顾自乐了,搡了曲正杰一把,“嘿,蛐蛐儿长大了啊,训起人来跟将军似的!”

众人绝倒,曲正杰刚绷起的脸又垮了下去,啼笑皆非,摇头苦笑不止,谢晖之暗自点头,心想曲家小弟在朝中一年确实变了模样,而这位狄将军只以作战勇武著称,心性确实不如另几人多矣,魏帅派陈将军留守肃州却把他拘在了平都,恐怕也是为了磨他的性子,可看起来收效却不怎么样,果然本性难移这种事也是因人而异的。

陈光华却注意到,从仪仗队伍到达猎场,众将下马开始,将军就一直没跟他单独说过话,射礼之前也没机会私下见面,而现在将军虽然看起来言笑如常,但他却总模糊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其实丰野军原定回来参加春蒐的并不是他,而是齐旭廷。可是这大半年来,边境安稳,后盾坚实,丰野军中却悄然发生了一些耐人寻味的变化,此次虽然收到军令的是齐旭廷,可就在临行前,丰野军高层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话赶话的把齐老将军僵到了当场,才临时改了他来。

果然等到夜幕笼罩,浓黑吞没四野,这群将领们都就着茶水吃饱喝足之后,曲正杰狄非朱琇自去忙自己的事,帐中只剩他们几个的时候,魏钧第一句话就收起了笑意,冷冷地逼问过来。

一见这阵势,谢晖之立马就起身要带着弟弟退出去,褚云也跟着告退,魏钧没拦,冲兄弟俩点头致意,目送他们出去,望向陈光华的目光更加严厉。

陈光华心里突突地跳,忙站起来强笑道:“末将……卑职……是齐侯让卑职回来的……卑职想同样是代表丰野军,代表将军您,卑职本来就是您的嫡系,就……没推辞……”

“你就是为了‘宣武侯嫡系’这几个字回来的?”魏钧脸色难看得很,说话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我看你是觉得在边关苦熬这么些年,同袍都升了京官,只有你还在戍边,觉得春蒐礼是个好机会?还是你不服气明明跟你一样的军功爵位,却叫你做了齐老将军的副手,委屈了你?”

陈光华瞬间就急眼了,从地上蹦起来,脸上涨的通红,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牙齿“咯咯”响了好几声,捶着胸膛低吼道:“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我不能够!将军!卑职从钦州平叛跟了将军,这么些年从羌戎打到西宁,什么时候计较过功劳,什么时候质疑过将军的决定?”

他脖子梗出一条粗硬的青筋,眼中有热泪在滚,又被他强行压回去,话音就带上了哽咽,“将军!您有所不知,自从您和恒将军他们离了丰野军,卑职实在是独木难支,如今的丰野军和您在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样,卑职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魏钧却一点都不为所动,眼神依旧冷冽,咄咄逼人地道:“你不必对我说丰野军什么样,我只问你,擅自篡改军令,阵前换将,该当何罪?”

“我……”方谨初目光呆滞了一瞬,然后脸颊开始泛出浅红,被帐内摇曳的烛光烤得滚烫,徐近儒见状在心里叹息,知道自己问得冒失了,但并不后悔。

这位年轻的君主值得他重新燃起一腔凉掉的热血,用真心侍奉一次。

他耐心而谦恭地等着皇帝回答。

方谨初虽然窘迫,却果真没有恼羞成怒,他忍了半天,艰难地说道:“徐相,此事是朕不好,朕一时冒失,让舅舅看见了我跟大哥……呃……就是我在王府住着的时候……”

“臣明白了,”徐近儒立刻说,方谨初微松了口气,感觉好过了一些,跳过那个尴尬的环节,解释道:“舅舅应该是觉得大哥欺负我什么的,连带着以为大哥擅权,所以今天大哥为避嫌就没有来。”

徐近儒连连点头,用手指捻着自己的胡须,慢慢地说:“陛下您不用说了,臣都明白了。陛下,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谨初忙道:“徐相您请说。”

“陛下可知,臣为什么明知道您和郡王关系非同寻常,却从来没劝谏过您,连劝您立后的折子都没上过,还拦了好多有这种念头的同僚吗?”

方谨初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臣在熙和朝浮沉半生,又赋闲十年,本来早已熄了济世报国的雄心,可能是上天垂怜让臣在暮年又遇到了陛下,在心里搁了一辈子的志向短短一年间就有了眉目,如果没有陛下,臣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没有陛下,羌戎破城的时候就可能生灵涂炭,如果没有陛下,北靖现在很可能已经四分五裂。”

“徐相言重了,您说的这些,都不是朕一个人所能办到的。”方谨初平和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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