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战俘 > 第176章 偏见
方谨初脸色微沉,那人已先奇怪地道:“这位……大人?卑职不是郡王的属下。卑职原来确实出身丰野,不过现在已经归属雍王殿下了。”

众人闻言齐齐一凛,原来这是宣宁郡王放在雍王身边的高手,那怪不得陛下会对他的能力如此笃定,口气如此熟稔。

此人正是白福敬,他没在意旁人看他的眼光,说完后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回答方谨初:“陛下,是殿下允许臣这两天不必陪他一起留在营地,可以随意参加比试的。您放心,殿下身边的防务已经由苏大人亲自接手了,将军也安排了人手,不会有问题的。”

他抬起头,表情跃跃欲试,“臣只是好久没跟人动过手,一时好奇进展如何,还请您不要责怪。”

方谨初颔首,果然没再说什么,白福敬见状松了口气,得意就浮在了脸上:“陛下,臣没给您丢脸吧。”

他的武艺可以说是方谨初一手指点上来的,虽是君臣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故有此问,可旁人不知他的来历,他也不知道方谨初和秦原舅甥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这话一出口秦原就再也憋不住了。

“好狂妄的口气!不过是巧合让你略赢一招,你还当是你有多大的本事?果然丰野军中尽是你这般轻狂无礼之徒吗?”秦原冷喝。

这下场上气氛彻底僵了起来,方才虽然就临湘侯归田的问题产生了一些分歧,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顾着身份体面,他一下把话说成这样,摆明是冲着宣宁郡王去了,这让陛下怎么下台?

他们此时不像秦原一样知晓了陛下和郡王之间的私情,可都基本能看出陛下并非传言中所说的,“任凭郡王摆布的傀儡”,不说别的,就凭身后那位御林军统领、郡王的族兄,以及旁边王府长史跟在陛下身边毕恭毕敬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了。

这一边是陛下的亲戚,一边是手握实权的重臣,让陛下怎么应对好?如果说郡王本人在此还好,就算和秦侯吵一架,也只不过是臣子之间的争执,可现在如果陛下呵斥秦侯,难免伤了亲戚情分,如果放任不管,则有损郡王的脸面,这不是给陛下出难题吗?

方谨初彻底沉下了脸,他本来对他舅舅忧虑中带着期待,也能够理解他的一些顾虑,可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魏钧,就不是警惕权臣所能解释的了。本来以他这些年的内敛和理智,尚且还可以在动疑后相对圆滑地怀柔处理,可偏偏他现在的心态微妙得很,那些往事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深,有太多负面的情感被他关了太久太久,唯一的锁头一夕之间轰然断裂,即使他心里已经有许多美好的人和事在扎根,可挡不住某些信念的摇摇欲坠。

谁的过错难以言说,虎兕将出柙却是事实,无可挽回。

白福敬和褚云都被秦原这话激起了极大的怒意,可他们看方谨初脸色难看,都在张口欲言之后又强忍了回去,这般反应都落在了河源侯等人眼里,还没怎么想透,陛下已经开口了:“原来秦侯对朕的判断如此不满?那好。”他不让任何人开口,直接开始动手解自己的护腕。

军侯们愣住了,皇帝这架势是要干什么?

褚云最先反应了过来,忙上前几步要说话,魏钧不在,他作为长史代表着魏钧的颜面,可当他看到方谨初的表情,就默默把话咽了,低声道:“陛下,臣来吧。”

方谨初没反对,由褚云服侍着卸下了护具皮甲,像白福敬和吴霄云一样只穿了里衣,然后向吴霄云伸手:“武器给朕。”

吴霄云惊愕,完全没明白皇帝的意图,愣愣地刚想遵命,手一伸又缩了回去,忙道:“陛下,臣这一对锏打得比寻常军中所用要重上二十斤,您要干什么吩咐臣就可以了,小心伤了您。”

方谨初瞥他,不说话,只伸手等着,吴霄云无奈,又看秦原也阴沉着脸不说话,只好提起金锏横在胸前弯腰递了过去。

旁边褚云凉凉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谁狂妄,竟敢带着兵刃接近御前三尺,陛下不怪罪已是容情,还敢嘲笑旁人。”

吴霄云顿时面皮发涨,他出身江湖,在朝堂礼仪上难免疏忽,秦原面上也开始不好看,心中暗悔,却也不能自降身份和褚云辩驳。

正窘迫间,吴霄云只感觉手上一轻,一对金锏已被陛下浑然无物地轻松拿走,紧接着就见陛下冲白福敬一摆头,白福敬会意,倒退几步奔回了擂台上,陛下亦在走近之后拎着那一对锏跃上了足有八尺高的擂台,落在木质的台面上连声音都没发出。

吴霄云和军侯们的脸色一起变了,谁都看得出这一下的分量,原来陛下竟然身负绝学?

他们刚才站得远,擂台周围的人一时并没认出台上人的身份来,他们很多是刚来,正在疑惑为什么搏击台上参赛者和裁判一个不见,就见着了这么一招,顿时彩声如雷轰然叫好,军人们嗓门都大,这一下连周围的一些闲人也纷纷留意到了这边。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奇怪了,因为台上的两人并没有交代身份,也没认真动手打,而是像演示什么一样,伸手抬腿奇慢无比,慢到连不会武功的人都看得分明。

这一下可纳闷了,底下开始议论蜂起,站在外围的军侯们可不一样了,表情接连变了几变,尤其是秦原和吴霄云,一个皱眉不语,一个羞愧万分。

他们都看出陛下和那个雍王的卫士是在还原刚刚那一场打斗,经两人这么一放慢他们才看出,原来刚才看似是吴霄云占着上风,可实际白福敬分明有至少七八次击中他要害的机会,只是都选择了避让。且真正让他们心惊的并非此事,而是不过隔这么远看了一会,陛下居然就能把吴霄云出手的一招一式记得清清楚楚。

这也罢了,最让他们震骇的是陛下的出手速度何以能放得如此之慢,要知道沉重的兵器舞得快固然不易,舞得慢就更加骇人听闻。眼见两只金锏被陛下握在手里就像竹竿一样,想去哪就去哪,哪怕是从头顶用力挥下,也能准确地停在当胸,用以演示关键的招数,这明显不是靠手臂力量能做到的,非得是深厚的内家功夫不可。

演示明白了,方谨初朝后踏了一步,把左手的金锏随意往台下一抛,在惊呼声中擦着别人的衣襟直直地插在了人群缝隙的土地里,然后动作骤然变快,几乎就是把刚才吴霄云的风格再现了一次,然而这回白福敬躲得却很狼狈,再不是那等悄无声息的模样,手中三棱|刺被迫多次举起格挡,两人以快打快,刺耳的金铁声连成一线。普通围观者是为方谨初如使长剑一般地使锏震惊动容,高手们紧接着就意识到如此沉重的兵刃砸在三棱|刺上,竟然没令三棱|刺脱手或者砸断,如果不是使刺的内功同样深厚,那就是使锏的功力已至收放自如,刻意控制好的结果。

到现在,哪个还会怀疑陛下的判断,吴霄云更是头都抬不起来了,等他看到最后陛下又慢了下来把他跌落擂台的那一式演了一遍,才知道原来他是被对手的虚招所诱,而对手转身躲避的一刻,分明可以出手让他摔得更惨一些却再次放弃。

看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冲着秦原单膝跪地,愧悔难当:“侯爷,卑职学艺不精,辜负了您的信任,给您丢脸了。”

“技不如人,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习武之人本就该有好胜心,谁也不能在一开始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你不必有如此负担。”

方谨初向他们走过来,伸手从地上拔起那枚金锏,一面朗声说道。他在台上活动了一番手脚,真气运行一周,无名火都发泄了出去,头脑也清明了许多,可仍有股郁气积在心里不吐不快。

眼见众人看他的表情都十分敬畏,想夸赞皇帝的武功,又碍于秦原简直如同狂风暴雨将起的脸色未敢开口,不过此时任谁也知道所谓“皇帝被挟持”的传言纯属无稽之谈。

要知道北靖虽然在努力裁军守成,降低军方对朝政的影响,但这些都是大家长远的期待,当前能真正做主的还是军队。军队历来崇尚强者为尊,陛下既有如此武功和见识,那就绝对不可能任人摆布,说他把他生父遗留的势力都收服了还差不多。

吴霄云讷讷称是,谢过了皇帝起身,方谨初把金锏递回给他,这次他刚刚弯腰接过就连忙后退了一丈远交给了魏恒带着的亲卫才敢过来。就听皇帝看向秦原:“秦侯还有什么疑惑吗?”

秦原咬着牙根鼓着腮帮子不说话,花白的眉毛横在堆满褶皱的额上,很是吓人,方谨初又转向了其他人:“你们呢?可都看明白了?”

“明白了!”河源侯等连忙拱手低头,比原先谦恭了许多。

“胜负不能只看表象,人也是一样。”方谨初淡淡道,“这位御林军的白校尉,虽然出身丰野军,可他从还是个普通士兵的时候,就已经是朕的亲卫,武艺也是朕调|教出来的,就算秦侯对郡王有什么不满,好歹也打听清楚,莫要贻笑大方。”

于是大家恍然,原来他刚刚所谓“没给陛下丢脸”的意思还真的很单纯,只是在跟教授自己武功的人请教进展而已,确实是秦原反应过度了。

“另外,武功一道能做到触类旁通,采纳众家之长本是好事,可如果反而因此盲目自大,坐井观天,那就又得不偿失了。只守着自己那点地盘固步自封,靠想象揣测外界,什么都以为自己是对的,闹了笑话还不知道,就很没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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