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房间里坐了十几分钟，秦伊人抬手摸了摸冰凉的脸颊，指尖是湿润的泪痕。
时过境迁，房子的主人已经改变，除了这个房间之外，都和她记忆中的相差甚远，只是让她回忆起了细碎的片段。
遗憾的起身，秦伊人最后看了一眼夕阳下的房间，心中清楚她不能在这里得到更多了。
不过，来到这里终究是有收获的，她现在很想立刻到养母的墓前拜祭，那原本是她该做的，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成行。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根本对养母没有任何印象，心中只有陌生和茫然，没有痛苦和悲伤。
死者为大，她不想虚伪的惺惺作态，宁愿等到最合适的时机。
现在……
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离开房间，面色微白的秦伊人再次出现在客厅里，纤细的身影摇摇欲坠。
楚昔年心疼的扶住她，神色关切的问：“伊人，你怎么样？”
“没事，只是有点头疼。”秦伊人仰着小脸对他笑了笑，侧眸看向旁边抱着宝宝的黄太太，“请问，你知不知道养母的墓地在哪里？”
“知道，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惠西墓园。”
黄太太已经把秦伊人当恩人看待，忙不迭的介绍：“那地方有点偏，因为是墓园的关系，所以没有公交和地铁站点，如果你们找不到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
秦伊人看了看她怀里的宝宝，笑容有些落寞，“没关系，附近的出租车应该知道地点。”
“再见，黄太太。”
楚昔年说完，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肩上，牵着她的手准备离开。
见财神爷真的要离开，黄伟抓耳挠腮的看着他们的背影，犹豫再三开了口：“我说，就算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你总不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看着我让人打死吧？”
秦伊人刚刚回想起很多和养母有关的记忆，听到黄伟无助的央求，背对着他站在原地。
犹豫片刻，她淡淡的说：“让黄太太带着宝宝来医院治疗，我会负担她们母子二人的生活费用，你欠的债自己想办法，就这样。”
诶？！
黄伟骤然傻了眼。
他涨红着脸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楚昔年冷然的目光中闭了嘴，纠结不已的满地打转。
秦伊人懒得理他，只是和黄太太告别，牵着楚昔年的手，离开她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家。
踩着脏兮兮的楼梯回到小区里，她站在楼下仰头向上看，声音很轻的说：“楚昔年，我不会再回来了。”
“嗯。”
楚昔年侧眸凝视她的神色，若有所思的问：“毕竟隔了几年，房子有所变动是难免的，好在这附近都是旧城区，我们可以在附近看看。”
秦伊人想了想，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些记忆乱七八糟的挤在她的脑海中，需要时间好好梳理，但她的确在片段中看到了身为少女的自己。
和幼儿园的时期相比，那个时候应该有十四五左右。
待在那个只有几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她手中拿着一件裙子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似乎是某一年的生日礼物。
默默回忆着那件裙子和当时的细节，头痛如潮水般卷土重来，害的秦伊人不敢再想，只能努力保持着心情平静。
楚昔年带着她离开老旧的小区，在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因为目的地有些特殊，他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直接开口：“我们想去惠西墓园。”
“现在？”
司机师傅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秦伊人，狐疑的问道：“你们两个小夫妻不会是看了什么小视频，大晚上跑那找刺激的吧？”
“当然不是。”见对方知道位置，楚昔年扶着秦伊人坐进车子，“开车，我给你双份价钱。”
司机师傅挑了挑眉头，很痛快的发动车子，朝着三十公里外的墓园驶去。
一路上，秦伊人罕见的安静。
她垂眸把玩着楚昔年修长的手指，心中空落落的，忍不住的想要哭泣。
楚昔年轻轻把她圈在怀里，陪着她怀缅那位素未蒙面的长辈。
车内的氛围格外安静，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看来，只见怀着孕的妻子默默的依偎在丈夫怀里，漂亮的眉眼间都是哀伤，顿时明白这两个人大概是去墓园拜祭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种时间，但现在这样有孝心的年轻人不多了，值得他默默关掉车上的收音机，防止突然有声响传出。
就这样。
半个小时之后，惠西墓园的路标近在咫尺。
楚昔年付了双倍的车钱，亦步亦趋的跟在秦伊人身边，走进死寂无人的墓园。
此刻，夜色降临。
并肩沿着青石板路向前，秦伊人突然发现，她临走的时候心不在焉，只是问了墓园的位置，却没有问清楚养母墓地的具体位置。
这片墓园是半公立性质的，放眼看去简直望不到边际。
楚昔年则另有打算，从口袋中拿出一盒没有拆封的香烟，连着精致的打火机一同，来到看守墓园的小屋前面。
让秦伊人留在外面等，他带着礼物拜访了墓地的管理员，很快得知了那位养母的所在。
而且，因为他的香烟和火机都很贵重，管理员亲自出来，带领二人朝着西北角前进。
又是十分钟过去。
秦伊人站在一块冰冷的墓碑前，凝眸看着上面小小的黑白照片。
管理员知情识趣的离开，夏夜的晚风呜呜吹过大片的墓碑，只能让人联想到孤寂之类的词汇。
纤细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石碑，秦伊人低声道：“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来探望您。”
说出这句话，她鼻尖一酸，往日的记忆蜂拥而至，情不自禁的落了泪。
楚昔年薄唇微抿，修长的身影替哭泣中的小女人挡住夜风，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明白，秦伊人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哭泣是发泄的方式之一。
只是……
看着秦伊人哭的眼眸红肿，楚昔年把纸巾递到她手里，似哄似慰的说：“伊人，你怀着小宝宝，不能哭的太久，如果养母在天有灵，肯定会心疼你的。”
秦伊人哭的停不下来，雪白的额头抵在男人的胸前，泪水一颗颗的落下，浸湿了男人的衣服。
楚昔年把她圈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乖，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探望她，来日方长，好不好？”
秦伊人哭着点头，有些懊恼的说：“我忘了买鲜花……”
楚昔年莞尔，“我倒是在附近见到一家，但是时间太晚，人家已经关门了，我们下次买双份的，相信她不会介意的。”
秦伊人做了个深呼吸，悲伤的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量，如果她没有依偎在楚昔年身边，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
察觉到她的虚弱，楚昔年俯身把她打横抱起，迈开长腿走向来时的路。
随着天色渐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墓园的温度似乎比别的地方更低。
秦伊人抬眸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哑着嗓子说：“这样不行，我把外套还给你。”
“我是男人，怎么会不行？”
楚昔年扬起唇角，径自抱着她离开墓园，随即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
因为不熟悉附近，他把车子停在黄伟的楼下，结果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时间和地点，根本是打不到车的。
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楚昔年估计了一下对方赶过来的时间，犹豫不决的说：“伊人，我记得附近有个农家乐，我们要不要在那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好，但是我自己走就好。”
秦伊人乖乖的答应下来。
她有点在意没有带礼物来探望养母，如果住在这附近的话，她明早可以再来一次。
征求过秦伊人的意见，楚昔年依旧抱着她不放，半晌来到亮着灯的农家乐。
动作温柔的扶着秦伊人站稳，他抬手敲了敲房门：“有人吗？”
里面很快传来应答的声音，一位老婆婆打开房门，颇为惊讶的问：“二位是来住宿的？”
楚昔年抬眸看了看店内温馨的陈设，微微颔首：“有空房吗？”
“当然有，快进来吧，外面风冷。”老婆婆侧身让开，看着秦伊人和蔼的微笑：“小姑娘长得真好看，丈夫又那么俊，生出的宝宝肯定聪明又漂亮。”
秦伊人垂了眼眸，笑容有些苦涩：“谢谢您，婆婆。”
楚昔年听到她们短暂的交流，不着痕迹的打断对话，“我想要靠窗的房间，自带浴室和空调，水温高一些。”
婆婆本来想再说几句客套话，听到这里连忙拿出钥匙，带着二人往里面的院子走。
“最近都不是旅游的旺季，住在城里的年轻人没有假期，这些房子十有七八都是空着的，你们喜欢哪间都可以。”
秦伊人累的不行，没怎么挑剔，随便选了个符合要求的房间住下。
楚昔年从房间里找到小小的木桶，打了热水来让她泡脚，俯身揉捏着她的脚丫，“伊人，什么都不用想，你太累了，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