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询这么说,皇后却更加生气了,她凤眉一挑,怒声喝道,"你堂堂云朝储君,为一个女子就要死要活,还有没有一点儿男儿气概了!"

萧询被皇后这般质问着,无奈的叹了口气,扶额解释道,"母后明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儿臣的意思是,太子妃能解儿臣身上的夜枯草,还有另外四种剧毒,便是只冲这份救命之恩,儿臣也不该薄待于她,伤她的心。"

"你说什么?"皇后听完萧询的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顿了顿,又疑声道,"可本宫上次问她,她不是说根本不知道你也中了夜枯草的毒?"

萧询并不知皇后已经问过陆念锦这个问题,他沉吟了片刻,替她描补道,"正是因为母后上次跟她提起,她回府后才仔细的替儿臣把了脉。"

"那你身上的毒,她可能解?"

萧询点了点头,"太子妃医术高明,自是能解的。只是五种剧毒盘根错节,繁杂了些,大概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将所有毒素彻底的拔除。"

"原来是这样。"皇后听到陆念锦能解夜枯草的剧毒,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浮出几分愧疚来,望向萧询,道,"以前倒是本宫误会她了。"

萧询要的就是皇后这句话,他温和看了皇后一眼,"锦儿性子宽容良善,若是母后能像以前一样待她,她往后还是会和儿臣一起孝敬母后的。"

皇后听萧询这般说着,倒像是她小心眼,故意为难儿媳妇似的,一时间,脸上有些挂不住,别过头去,转了话题道,"你说你能让溶溶留在京城,不用去倭国和亲,这个,你打算怎么做?"

萧询见皇后转了话题,就知道她还是放不下面子来,叹了口气,道,"儿臣提出的条件母后还未答应!"

皇后面上一恼,又生起气来。"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儿臣不敢。"萧询无奈的说道,"儿臣只是希望自己的妻儿能与母后平和相处。"

皇后与他四目相对,又过了一会儿,才不自在道,"罢了罢了,大不了本宫答应你,以后再不为难太子妃就是了。"

"儿臣谢过母后!"萧询听了皇后的保证,由衷的道谢,从昨夜开始就闷在心头的一口浊气,总算一扫而光。

"溶溶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停了片刻,皇后又问起江溶月和亲的事情。

萧询道,"在墨明仁回倭国前,儿臣会想办法让他打消和亲的心思。"

"你的意思意思是。湖阳和溶溶都不必和亲?"

萧询点头,"谁说和亲一定要公主去,前汉朝不是就有宫女和亲的先例?"

皇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表妹总算能留在京城了,"她说着,又朝江溶月看去,轻轻的覆上她的手,动容的说着。

江溶月也没想到和亲一事都敲定了一半了,萧询还会帮她,她不禁又红了眼眶,感激的朝他看去,柔柔道,"溶溶谢过表哥,昨夜的事是溶溶太冲动了,对表哥表嫂不住,改日一定登门,向表嫂赔罪。"

萧询听她这般说着,只舍了她一个清冷的眼神,"嗯。"

江溶月抿了唇,又坐回到皇后的身边。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萧询又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江溶月也向皇后提出告辞,"姑母,家里祖父、祖母还不知道和亲一事,我怕他们担心,想回去一趟,跟他们说清楚了。"

"这倒是应该的,"皇后点了点头,"那我让姚黄陪你出宫,"说着,她便朝姚黄看去,轻轻吩咐了一声。

姚黄心里很明白皇后对升平郡主的宠爱,她应了一声,扶着江溶月往偏殿走去,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才离宫。

江家。

江老夫人和大夫人得知掌上明珠要和亲的消息后,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江老夫人年纪大了,尚还端得住,表现得没那么明显,大夫人却还年纪轻轻,从知道女儿要和亲后,她就再也没有合过眼睛,现在眼底一片鸦青,不住的抹着眼泪。

江老夫人看着儿媳这副模样,只觉得更加心烦了,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正要敲打几句,这时,暖格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紧跟着,鹤选堂的三等丫头云儿就打起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利索的行礼禀道,"启禀老夫人,大夫人,五小姐回来了……"

"溶溶回来了!"大夫人一听女儿回来,立刻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拔腿就要迎出去,关键时刻,却被江老夫人给拦住了。

江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一脸威严的呵斥道,"王氏,你也是宗妇,眼下这样着急慌忙的做什么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的天塌了呢!"

大夫人一向畏惧她这个婆母,听她这般不讲情面的训斥着,抿了抿唇,到底不敢再往出跑,就那样不上不下的站着。

江溶月在姚黄的搀扶下,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进暖阁。就看到抿着嘴,一脸委屈站在那里的生母,再看老夫人脸上的严肃,哪里还不明白,她娘肯定又因为端不住被祖母给训斥了。

"溶溶见过祖母,见过母亲!"不过一瞬间,她就收起脸上的异色,想暖阁里的两位长辈请安行礼。

老夫人闻言,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跟着,又谢了姚黄,让贴身的嬷嬷带她去隔壁吃茶。

姚黄知道江老夫人有私房话要问江溶月,行了个宫礼,就跟着王嬷嬷朝外退去。

果然,她前脚刚一走,江老夫人后脚又扫向了江溶月,问道,"溶溶,和亲一事到底还有没有转圜?是板上钉钉了吗?"

大夫人听老夫人这般问,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女儿。

江溶月闻言,忙将萧询的承诺说了一遍。

老夫人和大夫人听完后,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大夫人,在得知女儿不用和亲后,眼泪簌簌的就流了下来,紧紧的握着江溶月的手不放。

江溶月自从八岁后,就一直在宫里陪皇后,她跟大夫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母女天性却是怎么也切不断的,她心疼的看着大夫人,不停的帮她拭泪,哽声劝道,"娘,你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大夫人用力的点头,保养得宜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她雪白幼嫩的面容,"娘听溶溶的话……"

老夫人见这母女情深的厉害,突然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望着江溶月道,"你娘在听说你要和亲倭国后,就再也没有合过眼,你扶她回正院去好好的歇着罢!"

"是,祖母!"江溶月答应了一声,随后扶着大夫人往鹤选堂外走去……

老夫人看着那母女两离开,脸上的和善顿时退去,她低着头,一颗一颗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直到王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如何?皇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她抬了下苍老的眼皮,问道。

王嬷嬷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在老夫人耳边道,"五小姐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皇后自然是向着五小姐的。不过,宋迎那丫头倒是觉得,让五小姐和亲也好,这样,江家就能借着此事起复……"

"借着此事起复?"老夫人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亮光大盛。

王嬷嬷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最了解老夫人的心思不过,她想了想,又将太子与皇后谈条件的事情说了一遍。

言下之意,老夫人您想牺牲五小姐完全是合算的,毕竟,太子和皇后已经挑明,不会给她入主东宫的机会了。

老夫人和王嬷嬷的心意相通,听完王嬷嬷的话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听闻倭国那地方偏远落后,届时多给五丫头一些陪嫁也就是了,一个王妃。总不会过的太差的。"

王嬷嬷闻言,附和的笑了笑,"老夫人说的是,五小姐是您最疼的孙女,您还能害她不成?"

两人悄声的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二房的六姑娘江巧月迈着小短腿,无声的挨近暖阁,又无声的离开。

江巧月在跑出了鹤选堂后,就去了前面正院。

正院的奴才都知道五姑娘跟六姑娘关系好,也就没有拦江巧月。

江巧月就这样噔噔噔的又跑到了大夫人的寝房。

有江溶月陪着,困倦不已的大夫人终于睡了过去,听到有脚步声,坐在床边的江溶月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见是江巧月,她微微一笑,朝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站起身来,牵着她朝外走去。

到了隔壁花厅,她才放开她的手,轻声问道,"巧儿怎么过来了?"

"我找五姐姐有事,"江巧月神神秘秘的说道。

"那是什么事啊?"江溶月揉了揉江巧月的小脑袋,像哄小孩子一般的问道。

"祖母要将五姐姐嫁出去!"江巧月想了想,悄声的说道,"好像是倭国,听起来很远的样子……姐姐真的要嫁过去吗?巧儿会想五姐姐的!"

江溶月知道她这个六妹妹天生早慧,甚至过目不忘,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哄着她将刚才偷听到的话重复一遍。

江巧月听了五姐姐的要求,一歪脑袋,道,"五姐姐,只重复祖母的话,不用重复王嬷嬷的话吗?"

江溶月道,"巧儿若是记得,便把你听到的全部重复一遍!"

"好,我听五姐姐的,"江巧月说着,便惟妙惟肖的将王嬷嬷和老夫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江溶月听着,只觉得入赘冰窖,浑身都冷的厉害。

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最疼她,她最敬爱的祖母,竟然打着拿她来换江家前程的主意。

"五姐姐,五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江巧月久久等不到姐姐的回答,忍不住抓着她的衣袖,着急的问道。

江溶月被江巧月这么一扯,才回过神来,她朝自己最小的妹妹看去,一脸苦笑道,"姐姐没事,姐姐只是累了,想一个人静静,巧儿能不能先回去?"

"哦!"江巧月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巧儿不打扰姐姐了。现在就回去。"

"嗯。"江溶月抬起手,在妹妹头上轻轻的摸了摸,"姐姐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她便叫了寒雪进来。

临走前,她又叮嘱了江巧月一句,"刚才的事情,是姐姐和巧儿的秘密,除了姐姐,巧儿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巧儿知道了!"江巧月认真的说着,顿顿,又保证了一句,"巧儿答应姐姐,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江溶月点了点头。又朝寒雪使了个眼色。

寒雪带着江巧月离开。

江溶月在两人走去,一脸绝望的朝梳妆台走去,她盯着镜中那张绝美的脸看了很久,越看心中的悲哀就越浓烈。

最后,根本没有任何兆头,她突然伸手,不顾一切的将白嫩嫩的拳头砸向铜镜。

只听一声轻微的撞击,铜镜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镜中的容颜还是那样的精致美好,值得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

"连我的亲人对我都只有利用,我要这张脸又有什么用呢!"她嘴角带着一抹苦笑,朝外走去……

两刻钟后,五小姐踩到裙子,脸着地的从石阶上滑下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江府。

鹤选堂,老夫人听到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面容几乎扭曲的瞪着云儿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五小姐真的毁容了?"

云儿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回老夫人的话,是这样的,府医已经去看过了,说是……说是就算有白玉珍珠玲珑膏,也是治不好的。"

老夫人紧紧的攥着拳头,她眼中幽光不断变化,很久后,才朝云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云儿见状。忙躬身身子朝外退去。

待内室没有人后,老夫人看向王嬷嬷怀疑的问道,"景云,你说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吗,会不会是溶溶她……她知道了我们刚才的对话,所以才……"

王嬷嬷听老夫人这么问,想也不想就否定道,"这不可能,那些话,都是老奴关起门来和老夫人说的,五小姐她不可能知道。"

"但愿吧!"老夫人微微的点了点头,片刻,又叹息,"只是和亲一事,到底不成了。"

王嬷嬷想了片刻,道,"也不一定不成,咱们府里,除了五小姐和大小姐,中间不是还有三小姐和四小姐,若是三小姐和四小姐主动进宫,请求和亲,皇上照样会将功劳记在江家头上。"

老夫人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两人商量着,又定下了另一个计策。

随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想起江溶月受伤的事情。王嬷嬷提议道,"五小姐总是您最最疼爱的孙女,她受伤了,您作为祖母,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她的。"

老夫人听着,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点了点头,令王嬷嬷伺候着她换了件衣裳,然后才朝正院走去。

正院之中,江溶月已经醒了过来,她靠在迎枕上,脸上已经涂了药,越发显得骇人。

大夫人早在她受伤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此时,她坐在她的床边,整个人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江溶月看着,只觉得心疼极了,可她有没办法跟她说出自己的苦衷,只能安慰她,说不定太子妃能医好她的脸。

老夫人扶着王嬷嬷的手进来时,正好听到这一句,与此同时,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心疼。

"溶溶、溶溶……"她跌跌撞撞,焦急的冲进内室。

江溶月冷眼看着老夫人的表演,心里却是连连冷笑,只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好像她还是那个孝敬祖母的孝顺孙女一般,红着眼眶,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我好疼。"

"我可怜的溶溶!"老夫人心疼的叫着,在床边坐了下来,一面流泪,一面爱之深恨之切的指责起她的莽撞。

完了又道,"你表嫂的医术那般出神入化,说不定也能治好你的脸,稍后,祖母就亲自去一趟国师府,一定要求得太子妃为你看诊。"

"那孙女就先谢过祖母了!"江溶月一脸诚挚的道谢。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有泪,一副祖孙情深的模样。

大夫人并不知道婆婆和女儿心中各有各的盘算,她还以为婆婆是真的为了女儿好,看向婆婆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三人各怀着各的心思,又抹了一番泪,直到江溶月困了歇下,老夫人才离开。

"您当真要去国师府求太子妃?"出了正院,王嬷嬷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主子问道。

老夫人轻磕了下眼皮,道,"就是为了五丫头那张脸,我也得走着一趟……"

而此时,被两人惦记的陆念锦却不轻松,她正在外面围床便陪极儿玩。

不知不觉的,极儿现在已经快七个月了,整个人越来越顽皮,总想爬一爬。动一动,一时一分都静不下来。

陆念锦站在围床边,陪着他,护着他,不到两刻钟,就出了一身的汗。

芸姜看着有些心疼,便道,"这里有奴婢,姑娘要不进花厅去歇一会儿,擦擦脸?"

"不用了,"陆念锦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陪着他,小孩子也就这几个月难带一些,以后就好了。再回忆起来,也是一段有意思的记忆。"

芸姜见主子乐在其中,只好打消了主意。

又过了一刻钟,极儿终于累了,他不再爬来爬去,而是撅着屁股,趴在那里,玩起脖子上的麒麟玉佩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原本一整块的麒麟玉佩竟然分裂成了两块,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眼看着,不懂事的极儿抓起纸条就要往嘴里塞,陆念锦忙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打开纸条一看,里面却是霍骁的字迹。他规规矩矩的写着,这是一块同心佩,旋动中间的机关就会分裂成两块玉佩,另外,祝她早日再得一子!

神他妈的再得一子!

陆念锦用力的将纸条攥进手中,瞄着哪里有水缸,香炉什么的,想要毁尸灭迹。

结果,还没找到能毁尸灭迹的途径,萧询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锦儿在找什么?"

陆念锦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攥的更紧,回过头去,道。"没什么啊,没什么……"

"那你手里拿的什么?"他疑声询问,话落,又看了围床上的玉佩一眼,"还有那两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陆念锦没办法,只好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道,"这是上次霍骁送的礼物,我并不知道这是一块同心佩。"

萧询看了纸条上的字,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轻轻的骂了句,"这个小鬼!"

陆念锦见他看完,又一把将纸条夺了过来,用力的撕碎,扔向远处,哼道,"小小年纪,就没个正行,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萧询笑了笑,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这小东西是没个正形,不过,他倒是给了本宫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

"下次送太子妃个六心佩。"

同心佩,就是生两个孩子,那六心佩……陆念锦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太子也学会不正经了!"

萧询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用力的揽了下她的腰道,"夫妻之间若是只有正经,那还怎么绵延子嗣!"

陆念锦:"……"

她正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时候。

不远处,阍者突然快步走了过来。

上前后,跪地道,"启禀太子,太子妃,外面江老夫人求见。"

"江老夫人?"萧询皱起眉来,"她可说是为了什么事情?"

阍者闻言,恭敬道,"回太子的话,老夫人提了一句,是为了江府的五小姐,也就是升平郡主。"

"升平郡主怎么了?"

"听说是从台阶上,脸着地的滚了下来,毁了容貌,而江府的府医又没有办法,老夫人便来求太子妃,想让太子妃过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能保住郡主的脸。"

萧询听完后,拧起眉,转向陆念锦,"锦儿,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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