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让在要挟她,拿她亲生父母的消息来要挟她。

如果说刚才她多少还抱有一点儿期待,在他说,他也是从小将她当亲生孩子,疼爱着长大时,徐烟想到小时候,那依稀的记忆里,父亲温柔微笑的模样,生出几分柔软来,那么这一刻,所有过往的一切尽数碎裂。

连一星半点儿都没有剩下。

徐烟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

她那模样,看得徐让一愣,竟有些紧张不确定起来。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想要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下落了?”

他大约是真的过分在意自己能不能从这儿逃出去,连声音都有点儿劈叉。

徐烟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随即,无比冷静,甚至于可以说冰冷的看着徐让,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清晰的说道:“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亲生父母吗?我曾期待过,也相信过亲情,然而,不过如此,有什么好期待的。”

她说完,往后走了一步。

徐让这时才察觉到,他是上了她的当了,她刚才所问,并不是认真的,她只是在试探,试探他究竟是不是真如自己所说,知道错了,想要出去之后,跟她,还有徐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徐让回过神来的,立即激动的使劲折腾着,想要站起来,往徐烟那儿挪去,嘴里喊着:“爸爸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烟儿,爸不是认真的!爸怎么会不相信你呢!烟儿!”

徐烟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眼睛撇过一直都十分平静的倪光,还有惶急的徐让,说道:“A国已立法通过了非法人体试验的草案,加上你们两个蓄意破坏A国的和平,玷污皇室的清誉,你们将会被押送回A国,终身都得不到释放。”

“我的话说完了。”

徐烟说着,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门,往外走。

徐让不敢相信,吼叫着她的名字,想要在最后一刻垂死挣扎,能唤得徐烟回头。

徐烟站在门外,就听到徐让从一开始又是好话,又是哀求的声音,渐渐的变成了尖利的咒骂,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是她从未曾想象过的咒骂。

她并没有觉得心痛或是难过,在这一刻,她是真正解脱了,从她一直都心心念念,以至于成了蝉茧一样将她束缚困囿的那个过去的家,虚假的徐家里抽身出来,能够真正的昂首往前看,真正的重新往前走了。

回去的路,不是那个脸上带了并不显眼的一条疤痕的男人开的,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脸孔。

徐烟因为倪光跟徐让两人在她面前可以说是颠覆了她所能想象的所有面,那样狗咬狗的厮杀,还是有些感慨,也不禁的回想到了从前,便想了一路。

快回到住处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医院来的电话,说是兰亭已经醒过来了,想要见她一面。

徐烟给郁南行打了个电话,让人将车拐道,往医院去了一趟。

因并不太远,路上倒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徐烟从车上下来,就有人在不远处迎她,看到她下车,立即就过来,微微一弯腰,喊了一声“徐小姐”,随即领路,把徐烟往楼上引。

他们所到的这一层,安静得连每走一步都是能听到回响的脚步声的,徐烟的心忽然跳得有点儿快,不知道是因为这过分安静的环境,还是因为医院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

“先生就在里边。”

到了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口,那领路的人说了一声,半弯着腰,跟徐烟说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徐烟在门上敲了敲,等到里边传来“请进”两个字,她才推门进去。

还好,兰亭看起来并没有伤到要害,不过脸上的胶布,东一块,西一块的,贴得难看了点儿,看他还能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给自己倒茶喝水,就知道,这伤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徐烟的脸上也多了一点儿笑容,她接过兰亭给她递过来的茶杯,不好意思道:“你是病人,我是来探病的,怎么还能让你给我倒水?”

兰亭笑笑:“你我之间还讲究这么多?”

便在徐烟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徐烟再度将他上下都瞧了一瞧,确定他的确是没问题的,才点了点头:“总算还好,你没事。”

兰亭道:“被人下了点儿药而已,死是死不了的。”

他说:“我听说你已经见过那两个人了?”

徐烟说:“是,见过了,也把你们的意思给传达过去了,倪光的状态看起来还算冷静,不过徐让显得十分激动。”

“倪光早就给自己算好了后路,如果说,在A国监狱里孤独终老也算是一条后路的话,”兰亭道,“早在草案经过之前,他就已经联系上了A国会参与到草案中的人,添加了一条,前皇室成员无论何罪,最高不过无期徒刑。”

“你的意思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倪光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与其说是他预料到的,不如说根本就是他谋划的,”兰亭道,“郁南行跟你说了吗?从始至终,徐让一直以为的,那个在幕后帮助他的人,就是倪光,他上了倪光的当。他被耍了。”

“什么意思?”徐烟错愕。

兰亭便给她解释:“郁南行会将徐让放出去,是怀疑徐让背后还有除了老刘之外的人指使,老刘已死,没什么可忌惮的,可只要还有一个危险因素在,他就不能放心,不能放心你,还有你们的孩子。”

说到后边半句话时,兰亭停顿了一下。

随后,兰亭道:“所以,郁南行故意把徐让给放了出去,要让他去找那个背后的人,可是,谁能想到,那个一直耍着他团团转,许了他各种空头支票的,根本就是倪光。”

“倪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翻盘了,他手上的资金已经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徐楠其实根本就是他的儿子。”

徐烟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不是说翟一五才是......”

“翟一五是,徐楠也是。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所以,弄到最后,她和徐楠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反而表面上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才是真正的亲兄弟!

“你母亲隐瞒了徐楠的出生年月,才会让徐让和倪光误会,当时你母亲生产,是在邻城的一家医院,倪光无意中得知了,才知道真相,我想,你母亲当年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倪光和徐让两人调换了的真相,所以才会隐瞒。”

徐烟已说不出话来,多么荒诞,多么令人混乱!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恨徐让和倪光两个人!就因为他们的自私,让她的母亲在中间受了多少折磨!那天,得知倪光坠楼,她也无法忍受的想要一死了之,现在回想,也许并不只是因为想要殉情,而是,想要结束一段噩梦!

那两个男人,毁掉了一个无辜女人的人生!

“那是你母亲所生的孩子,对于倪光来说,是珍宝!得知徐让将他害得成为了植物人,从那时开始,倪光已经在安排一切,他将自己所有的路都斩断了,将所有的箭都对向了徐让。”

“只是徐让那会儿已经在郁南行的手上,他想要亲手收拾徐让,就必须要让郁南行把人放出来,所以才会故意造成徐让背后还有人的假象来迷惑郁南行,”兰亭道,“这一回,如果不是郁南行反应及时,那条船,会在徐让上船之后一个小时,开出近海海域,进入公海后爆炸,徐让捡回这条命,该感谢郁南行。”

“他不可能会感谢任何人,他觉得谁都欠了他的。”

徐烟摇了摇头,又觉得可笑,又觉得荒诞,无厘头。

他浑身虚软,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这会儿,竟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实在是,太荒谬了!

“就在刚才,他还想要用亲情来绑架我,让他帮他跟郁南行求情,将他放走。”

徐烟声音很轻微的说着,她轻轻的笑了一声:“要是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别人瓮中所捉的鳖,你猜,他脸上的表情该是多么精彩。”

兰亭皱眉,他想要宽慰徐烟一句。

却听徐烟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习惯了,真的。”

“谁让我只是个孤儿呢,我才是那个没有家的人。”

“徐烟!”

眼见着徐烟要走,兰亭有些不忍,他喊住她:“你也别,太难过了。”

“你还有女儿,郁南行,他总算是向你证明,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兰亭不可能会因为这么一点儿,有关徐让的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即便心里对郁南行可能并不如表面上的冷漠敌意,但也绝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徐烟立即察觉到不对。

她扭头,快步到了兰亭跟前:“你们联起手来的,是他,是他让你把我喊过来的,是不是?!”

兰亭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轻易的就猜了出来,他还想要挣扎一下。

徐烟却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将兰亭往后推了一把,她气苦:“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

说完,头也不回,直接就往门外跑。

兰亭想去追,可他虽然没伤到要害,一时半会儿的,行动上却有影响,只能厉声喝道:“人呢!还不快跟着!你们是木头啊!”

门外,便立即有几个黑衣人,往徐烟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兰亭自责又烦恨的,重重在自己膝盖上捶了一下,随即,忙拿过手机来,给郁南行拨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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