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最后，闻戚也没说他和顾家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虞清秋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等到身边已经空了，闻戚开着车走了，她耳边还在不停响着他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闻戚说："清秋，下次再见的时候，我想和你有一个好的开始。"
在秦月回来之前，虞清秋还是找到了手机，将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拨了过去，电话只响了一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紧接着，闻戚有些紧张的声音从电话里响了起来，"清秋？"
在拨出这个电话之前，虞清秋就已经想好了要和他说什么，因而电话接通之后她也没有停顿，直接道："闻戚，我觉得有一件事情你误会了。"
"什么？"闻戚明显愣了一下。
虞清秋道："那五年的时间里。我确实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同意留在你身边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没有人逼迫我，所以……"
她顿了一下，听着电话里闻戚略微有些凝滞的呼吸声，视线却落在了车子那边，秦月拉开了车门没有急着下来，正侧身和车子里的唐闫说着什么，一只手从车里伸了出来揽着秦月的腰身。
虞清秋收回视线，垂眼道："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谁欠谁的，所以，你不用对我说那声对不起。"
从决定和闻戚一干二净的那一刻起，她也确实没觉得闻戚有欠自己什么，那段时间，包括现在，她所生气的，不是自己多喜欢他却得不到回应，而是因为，在她决定放下这份喜欢的时候，闻戚却又不愿意放开了。
虞清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去做一件事情。
包括感情也是。
当初她知道自己喜欢闻戚，所以放下一切去喜欢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闻戚没有赶她走，那她就留在他身边。
之所以决定不喜欢闻戚，确实是因为他和顾曼订婚了，那时候虞清秋也没想那么多。她只想着，你既然有了想要走下去的人，那就干干脆脆的告诉我，我会离开，何必让苏南带着那一纸合同来羞辱人。
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虞清秋也直接和电话那头的闻戚说了，她道："我那个时候确实是误会了你，我以为合同是你让苏南拿来给我的，所以我生气，也失望，闻戚，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明知道我为什么留在你身边，顶着那样不堪的名声，可连你都要来羞辱我。"
可她还是给了闻戚最后一个机会，她亲自去了闻戚和顾曼的订婚宴。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着看一眼就走，知道你真的和顾曼订婚了。我就走了，遇见顾顺是意外，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是意外。"虞清秋语速不紧不慢，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这些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提起了，即便提起，也会有一些意难平，可真的到了再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这么平静了。
当她从顾顺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刻，看见闻戚和顾曼站在门外，她更多的是觉得不堪、狼狈，她才会将合同甩在闻戚的脸上，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这五年里的喜欢付错了人。
"要是那天晚上我打开门没有看见你站在门口就好了。"虞清秋笑了一下，"好歹让我留住最后的那点体面。"
闻戚其实说得对，他们的开始并不好，而结束，其实也不好。
那会儿，她是真的对他有不少的误会，可在今天闻戚说了那些话之后，那些误会该解开的，也都已经解开了。
可闻戚听着她说这些话，心口的疼蔓延开来，根本就没法停下，他这会儿将车停靠在路边，后面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就是那个小镇，他却觉得两人这会儿离得近，可他却触碰不到她，离得远，偏偏她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说着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让他眼睛发红，也让他喉中艰涩。
虞清秋没有听见他出声，就又继续说了起来，"后面冷静下来了，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知道那时候对你确实有误会的。"
她也庆幸，好歹没有喜欢错人。
但后面闻戚的纠缠，不愿意果断放手。又实在是让她恼火。
甚至于，还又给过她希望。
虞清秋并不否认，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确实有过奢望，猜测闻戚和顾曼之间的订婚是有隐情的，这也确实成了事实。
"算了。"虞清秋抿了抿唇，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些泄气道。
可这两个字才刚刚从她口里出来，闻戚的声音紧跟着就响了起来，他道："不可以。"
"清秋，我不想就这么算了。"闻戚低低道，语气里有些无力。
虞清秋又往秦月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秦月已经下车过来了，"随便你吧，闻戚，我只是希望你真的已经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另外，我要说的话也已经说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没有谁欠谁的。"
说完这些，虞清秋没有再给闻戚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电话挂了。
虞清秋刚刚挂了电话，秦月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没问她闻戚去了哪里，也没问她在跟谁打电话，只说起吃早饭那会儿的事情。
"从王笑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说不定对你会有用。"
"什么？"虞清秋收起手机，抬头看着她。
唐闫从车子那边大步走过来，顺手抄起一边的板凳放在秦月身后。
秦月道："王标最近在和他老婆闹离婚，因为他养的情人怀孕了，他不想让他老婆知道，还想让他老婆净身出户。"
"他在想屁吃吗？"虞清秋嗤笑出声，"还是说他手里有他老婆的把柄？"
"没有什么把柄，但王标想要制造点把柄。"秦月坐下来，神情也有点嘲讽，"不管他想给他老婆制造点什么把柄出来，现在，他有把柄落在我们手上了。"
很早之前王标其实和他老婆还是感情很好的，听说两人还是高中同学，只不过女方高中毕业后去读了师范，现在就是镇上中学的老师，而王标呢，高中毕业后就出去工作了，在宁家当了很多年的司机。
两人分手了一段时间，但王标突然又回来了，且开着好车，还很有钱的样子。回来后就在县城买了两套房，这几年又陆陆续续添置了几套。
王标回镇上的时候，他的初恋正好在相亲，他又不是当初那个只能给有钱人当司机的王标了，正好两人都还有感情，于是两家一拍即合，王标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可两人结婚好几年也没有孩子，后来去检查才知道王标那方面有点问题，子孙后代成活率很低。想要有孩子很难。
一开始，王标还瞒着这件事情，以至于王家的人都觉得是女方的问题，那时候王标的妈还在，没少拿这件事情去说女方，甚至闹到过学校去，直到女方忍无可忍，将王标的问题给揭了出来才消停。
夫妻俩的感情也确实消磨的没了。
但两人又一直没有离婚，直到最近。王标养在外面的情人儿怀孕了。
要是王标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两人说不定真的就这么过下去了，但现在，他有孩子，这婚就得离啊，不但要离，他还舍不得那些钱，一分钱都不想让女方得了去。
"照王标自己的说法是，对方也没给他老王家生个孩子传宗接代，自然也没有资格拿他一分钱。"秦月道。
虞清秋觉得有点恶心，想了想，问道："王标想要怎么让女方净身出户？"
"他让王笑去找人伪造和女方勾搭成奸的证据。"秦月三言两语将从王笑那里听来的叔侄俩的计划给说了。
王标的计划是，让王笑找个男人，他出钱，就让对方借着下次女方放假在家的时候摸去他家里，衣服一脱，或者不用脱衣服，直接抱在一起亲一亲，到时候王标带着人进去来个捉奸。
婚内出轨的罪名就扣下来了，王标再提出离婚，不管是钱还是名，全都归他了。
"这本来就是小地方，管的也不是那么严，有些东西是很好钻空子的。"秦月意有所指道。
虞清秋听完这些的时候，已经被王标这个人恶心的不行，更重要的是，根据王笑说的。人他们都已经找好了，甚至为了计划能够成功，王标还买了一些药，而后天就是周五，女方下午会回家。
原本计划是王标会在明天找借口出门，就等着后天晚上回家"捉奸"，但现在王标受伤住院，也不用找借口了，直接在医院住到周五晚上就行。
"如果真的让他计划实施下去了。女方这一辈子也就毁了吧。"虞清秋冷声道。
秦月点头。
王标和王笑也不愧是叔侄俩，即便昨晚王笑直接把这个叔叔给打到医院去了，两人都没有放弃这个计划，因为王标和王笑说了，只要计划一成，他就会给王笑一笔钱，让他自己出去闯荡做生意。
"王笑太怂了，还没对他做什么，自己就一五一十的招了，招完了还说他可以出面作证，把王标出卖的彻彻底底。"秦月道。
虞清秋轻嗤一声，对于这对叔侄俩是无话可说。
但有一句话秦月是说对了，知道了这件事情，对她来说确实是有用的，于是虞清秋又给林和打了个电话，让他先退了机票，再等几天。
王标在医院躺着，他有钱。倒是不愁没人照顾，甚至还有心情和自己的情人打视频电话。
虞清秋和秦月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手机屏幕里的那个女人，倒是年轻，一张网红脸，做王标的女儿恐怕也绰绰有余，女人那边的视觉受限，看不见病房门口，只能看见王标脸上的笑突然没了。紧接着画面就黑了下来。
王标一看见虞清秋就吓得手一哆嗦，直接将视频给挂了。
下一刻手机就疯狂响了起来，他连忙又挂了，给对方发了句语音安抚住了，这才看向虞清秋，脸上横肉抖了抖，问道："你们还来干什么？"
虞清秋在昨晚那个位置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直接道："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从前的恩怨。"
"那你们来是为了干什么？"王标一脸的不信，"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谁说没有？"虞清秋笑眯眯的看着他，"听说你要有儿子了，我来恭喜恭喜你。"
"你们想干什么？！"王标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喘着气瞪着虞清秋，"我告诉你们，孩子是无辜的！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动我的孩子！"
虞清秋脸上的笑在他说出"孩子是无辜的"这句话时就已经彻底没了，她定定的看着王标。反问了一句："原来你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啊？"
王标也想起来了自己当初做过什么，神情一僵，有点扭曲，但眨眼间他就弯下了脊背，神情哀求的朝虞清秋道："难道你想要一个无辜的孩子再经历你经历过的事情吗？"
饶是秦月这个旁观者，对于虞清秋当年所经历的事情还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在听见王标这句话的时候都被气笑了，更遑论虞清秋这个当事人，或者准确点说。是曾经的受害者。
虞清秋冷眼看着他，心里的怒意和暴虐翻涌不休，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抓起旁边的热水壶砸在王标的头上。
可她忍住了。
虞清秋往后靠去，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神情冷静，她道："可惜了，如果没有发生当年那些事情，那我现在就是个根正苗直的好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的孩子做些什么，可是……"
她扬唇笑了起来，笑中带着满满的恶意。
虞清秋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直接站了起来，和秦月一起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曹易。
曹易朝虞清秋和秦月点头示意，问道："他就是和程银秀那个人贩子有关系的人王标？"
曹易是连夜赶过来的，在接到虞清秋的电话之后就和同事急忙赶了过来，但并没有抱怨什么，只有兴奋，他在就猜测着程银秀不简单，还有牵扯其他的案子，没想到真的有。
"就是他。"虞清秋点头，侧头看向王标。
曹易一行人穿的是便衣，一开始进来的时候王标还没有太大的反应，直到从曹易口中吐出来的那个名字。
程银秀，即便王标和这个女人只打过几次照面，但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等到曹易的同事拿着证件在他面前一晃，要将他带走的那一刻，王标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只来得及穿上一双拖鞋，在被押到门口的时候陡然挣扎起来，很快被曹易摁在了地上。
可王标还是狰狞着脸回头去看虞清秋，咬牙道："你以为这样就会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做梦！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的！"
他知道，只要他什么都不说，那个人为了让他闭嘴，一定会帮他的。
至少。至少他的孩子会好好的生活下去。
虞清秋脸上不见丝毫怒色，她只是看着王标，道："你说巧不巧，我手里不只有你当年和程银秀联系的证据，我还有你婚内出轨的证据。"
曹易和虞清秋也算是认识，听王标的话知道虞清秋和对方之间还有其他纠葛，于是朝同事使了个眼色，没有急着带王标走。
王标神情愈发狰狞，他死死地瞪着虞清秋。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深。
"你想让你老婆因为婚内出轨净身出户？我偏要让你一分钱都得不到，听说怀了你孩子的那个女人大学没毕业就跟了你，后面直接休学了，也没有工作，更加没有收入来源，而你呢，又进去了，能和那个人联系的只有你，没有你。你孩子将来的奶粉钱，吃穿用度，上学……你觉得，那个女人有能力养好你的孩子吗？"虞清秋朝他走过去，一字一句不急不缓的说着。
越说，王标的神情就越是惊恐。
他很清楚，事实如虞清秋所说的这样，到时候那个女人看他进去了，没有钱，恐怕根本不会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不……不会的，我……我可以联系那个人……"王标摇头。
虞清秋拍着手笑了起来，"行啊，你现在就打电话联系那个人，或者，你试试看，你一旦进去，还有没有机会再联系到那个人！"
她若有所指的朝曹易看了一眼。
王标也跟着朝曹易看去，曹易轻咳了一声，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呵斥道："老实点！"
半个小时后，虞清秋从车里下来，王标戴着手铐坐在车里一脸颓然，她转过身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朝站在不远处的秦月招了招手。
"你现在是得意了，但你别忘记你刚刚说的话，别出卖我，别让我的孩子出事。"王标怨恨的看着她。
虞清秋接过秦月递过来的文件，直接扔到了王标的怀里，笑的可开心了，她道："看在你告诉了我那么多事情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不用太感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