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人策马上前。
只见一向以温润示人，从不轻易发火的太子浑身上下都是杀气，脸颊肌肉绷得很紧，每一根线条都像是刀锋。
没有人敢说话，空气中安静得只有风吹过麦浪的声音。
众属下顺着他的目光，夜色如渊，远方除了少许火光，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人知道太子怎么了。
所有人都在等。
过了好一会儿，刀锋般的杀气缓缓敛下，太子这才开口，沉寂如水的声音：“没什么。”
他用脚跟踢了踢马腹，“走吧”。
速度从慢到快，到马匹重新奔跑起来，太子身上的杀气已消失殆尽，复又回到先前的焦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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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大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大半夜会看见太子。
战场刚清理完，运气很好，没有人受伤，偶有没有被大火烧死的虫子，来不及四下逃逸，就被第二轮火焰再次灼伤，继而遭到无情的鞋底碾压。
院子内外，正是所有人真正放松的时候，有人哼歌，有人大声说笑，有人清理刚剥下的蛇肉，有人摆出烧烤的架势，有人把刚剖出的蛇胆丢进嘴里……
“看来，孤来晚了，所有事情都已解决。”含笑的声音，如夜空中绽放的烟火。
众人转头，就看见身穿朝服的太子正踩着虫尸，缓步而来。
他的前后左右皆是提着灯笼的小厮，足八人之多，再往后，则是一小支军队，古凰儿看两眼便知是隶属东宫的护卫军。
就数量而言，太子竟是带着东宫护卫军倾巢而出。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乔大人第一个行礼，并非正式场合，他只是行了抱拳礼，跟在他身后的衙役们因位阶相差太大，全部跪下，匍匐在地。
“末将等见过太子殿下。”夏昭、秋景伦等人起立，躬身抱拳。
太子统统视若无睹，他的眼里只有坐在矮桌子旁边吃东西的古凰儿。
与上两次看到的华贵大气不同，这日的古凰儿一袭红衣，很纯粹的江湖打扮，如一朵在夜色中妖娆盛开的红莲。
太子一下就笑了，他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事物，每次见到古凰儿，古凰儿给他的感观都不同，这很符合他的喜好，他径直朝古凰儿走去。
古凰儿知太子来，倒也不急，舔了舔手指上残余的调味料，这才用帕子擦手，语气中带了点抱怨：“怎么现在才来？”
众人心惊不已。
虽早有耳闻，古凰儿身份特殊，若不出意外，会是下一任皇上的正宫娘娘，可毕竟传闻只是传闻，目前她没有任何册封，只是普通的将军之女。
这将军之女，见到太子难道不应该好好行礼？这抱怨的语气怎么回事？
然，更让人心惊的是，太子非但不怪罪，还一脸好脸色，语气中全是歉意：“抱歉，下午在御书房和父皇商议政事，得知你找我时，已是傍晚，忙派人去工部搜刮一番，之后匆忙赶了过来。”
古凰儿当即就笑了，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何况，太子已尽量赶来。
他的身后不远处，每个侍卫都已下马，手牵着缰绳，马背上驮着箱子，毫无疑问，箱子里必定是从工部借来的捕兽器。
“殿下辛苦了，臣女感激不尽。”
“什么忙都没帮上，哪有辛苦一说？”太子顿了下，“往后若再有事情找我，若我不在，给管家说一样。我已吩咐下去，你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东宫上下，所有人都会听命。”
古凰儿唇角止不住上扬，实在太甜！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太子就直接赋予她东宫女主人的待遇。
见古凰儿笑，太子也跟着笑，他伸手握住古凰儿的手，目光缱绻，继而看过外面重重叠叠的虫尸，脸色冷冽几分，很快化为浓浓的关心：
“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小场面，不值一提。”古凰儿摇头。这场对战，实在连激烈都谈不上。
她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看着羽林军因经验不足，丢了两次脸，然后在夏昭指挥下，不费一兵一卒，只几十桶火油，一把大火，虫潮灰飞烟灭，士兵们意外获得全蛇宴。
余光掠过周围，古凰儿皱眉，小声提醒：“殿下，他们还在行礼。”
“喔，忘了。”太子恍然大悟，伸手在古凰儿脸上刮了下，神情中满满的宠溺，“每次看见你，眼里就只有你了。”
他顿了一下，朗声道：“都免礼吧！”
众人齐齐谢过太子，心下震惊不已，古家大小姐和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竟好到如此地步了？情话一套一套，一点不避讳其他人。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回家，再耽误下去，你家里人该担心了。”太子拉着古凰儿的手转身，迈步。
古凰儿一动不动。
太子再次回头，就见古凰儿正仰头看天，上弦月，孤零零的一抹。
“凰儿？”
这个女子，应该不会像某些所谓才女，唱悲春伤秋那一套吧？
“确实不早了。”古凰儿笑了下，正色，“殿下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早点回京？臣女还有些事情，怕要耽误两三日。”
“你不回去？”太子皱眉，目光在周围众人身上划过。
周围全是男人，就古凰儿一个女人，更重要的是，夏昭还在旁边。每次看见夏昭在古凰儿身边，他就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是。”古凰儿毫不犹豫，下巴朝云泾山方向抬了下，“古家116个兄弟的大仇未报，我打算上山一趟，看看有没有线索。”
“这里危险。”太子看过虫尸，“你若执意上山，我会担心。”
“虫子已死得差不多，剩下的不足为惧。”古凰儿反过来安慰太子，“除非这座山的山腹是空的，里面全是虫子……”
古凰儿说着便笑，“不过，显然不可能。”
太子叹息，一双眼睛注视着古凰儿：“我不愿你上山，一是危险，二是怕你触景伤情。”
他顿了一下，“凰儿，这件事交给我，半个月之内，我必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古凰儿身上，所有人都认为古凰儿一定会答应。
然——
古凰儿摇头了，挣开太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