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光财摇摇晃晃离开桌子的时候, 所有人全都盯住了他。

当然,因为角度的原因, 没人看到宋秩伸出大长腿绊了王光财一下。

王光财倒地之后,摇摇晃晃爬起来,猛然看到王冰鸢,二话不说举起凳子就往王冰鸢的头上砸。

两个公安飞快地往赶了过去,一个把王冰鸢拉到身后,另一个拉住了被王光财举高的凳子……

然而,王光财出手的力气和速度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直接一脚踹向了公安。

那公安错估了王光财的速度和力量,不但没躲开,还被踹出去三四米远!

农大保卫科的科长和俩保安立刻冲了上去……

好家伙, 那王光财跟疯了似的, 嘴里乱七八糟地辱骂着王冰鸢,然后一手一个的放倒了一个科长两个保安!

在场还有不少学生也在饭堂吃饭。

顷刻间,女学生们尖叫大哭、四处逃散, 男学生们纷纷指责。大多数人逃了, 但也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站在一旁, 想伺机过来制服王光财。

宋秩站起身, 冷冷地盯着王光财。

——他不会忘记刚才这货看向桃桃的眼神。

他无法容忍。

被他放在心尖上宠溺着的姑娘,含着怕化了、捧着怕飞了,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搜罗了来堆给她……

她怎能被那样邪恶又腌臜的眼神所亵渎?

宋秩盯着王光财,眼里陡然绽出阴鸷暴戾的光。

他不声不响地站起来, 阴森森几步走上前, 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蹿到王光财身后,毫无征兆的一把抓起二百多斤重的王光财,轻巧举高、又重重砸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毫无半秒停顿。

“砰!”

那巨硕肥胖的躯体结结实实地摔在水泥上, 发出惊心动魄的一声闷响。

王光财不动了。

把王冰鸢护在身后的那个公安立刻过去,伸手在王光财的鼻下探了探,这才松了口气,“他晕过去了……”

话音未落,众人就听到了王光财如同打雷一般的呼噜声音。

所有的人全都惊魂未定。

农大校长讪讪地对宋秩说道:“小宋你、你……你力气还挺大哈哈哈哈哈。”

宋秩已于一瞬间恢复了斯文儒雅的模样儿,很有礼貌地含笑解释道:“下乡插队这些年,我干的是铁匠活计。”

校长:……

幸会、幸会。

妇联的工作人员叹道:“这个人喝醉了酒就发酒疯,六亲不认,打人还这么厉害,难道说,他妻子真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田主任则心疼地看向了王冰鸢,“可怜那两个孩子哟!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如果是正常的父女关系,冰鸢怎么可能怕成这样?”

这时,大家都赶过去照顾那个被王光财踹了一脚的公安。

只见那公安脸色铁青,嘴角边还泌出了血迹?

众人被唬得不轻,用条凳抬了他出去,急急赶往医院了。

有学校领导在,这些事情倒是不需要桃桃和宋秩出面。不过,田主任和妇联的工作人员把王冰鸢带走了,说想单独和她聊聊。

王冰鸢还想拉着桃桃和张灵芝作伴,但妇联的工作人员不允许。

鉴于对方是女人,而且抱有极大的善意,不省人事的王光财也被保卫科的人看守了起来……王冰鸢不再惶恐害怕,跟着田主任走了。

桃桃就和宋秩往工大的单身宿舍走。

宋秩的脸色非常阴沉,一直牵着桃桃的手。

——也不知为什么,王光财色迷迷地看着桃桃的眼神,到现在都没办法让宋秩释怀。

桃桃也感觉到了宋秩的不高兴。

她一直在琢磨。

是因为没吃上好吃的饭菜吗?还是因为他空腹喝了酒?啊,会不会是,他在揍王光财的时候受伤了?

桃桃赶紧伸出手,摸了摸宋秩的肚子——呃,他的小腹处全是结成硬块儿的腹肌,她也摸不出来他是不是饿坏了。

桃桃摸了摸宋秩的脑门儿——她停下来,踮起脚尖、朝他伸手探去;他意识到她的意图,立刻低下头,很顺从地配合她。可是他额头的温度很正常,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最后桃桃又拉过宋秩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修长而又有力,指腹与掌心处都有薄茧,这是他长时间干农活造成的。好像也没有哪里受伤?

桃桃担忧地看着宋秩,“你哪里不舒服吗?”

宋秩:……

——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看着她懵懵懂懂的眼神,叹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

桃桃,“那今天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宋秩,“还是我煮吧,你抓紧时间洗热水澡。”

桃桃想了想,“那你还是打三个鸡蛋,然后你两个、我一个!”

宋秩终于笑了,意有所指地问道:“免得我太虚?”

桃桃顿时恼羞成怒,摔掉他的手,还重重地哼了一声,跑到了他的前面。

宋秩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本来他的不开心,是源自于别人觊觎他心爱的姑娘,可他的姑娘又看不懂别人的性暗示,这多多少少会吃亏。可转念一想,他也没打算跟她分开,既然她不懂这些,那就由他来守护她好了。

何必要求她来领会那些腌臜不堪的东西?

两人回到了宋秩的单身宿舍。依旧是宋秩煮面、桃桃先去洗澡。

吃完饭,桃桃主动关上门,把宋秩推倒。

她能感觉到宋秩今天很生气。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的他,大多数都是很温润的样子。当然有时候他也有情绪,但大多能控制,至少能维系面上的表情。

他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今天就是。

她压住他,咬了过去,力度比平时重,但也小心翼翼。

宋秩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幽暗。

他紧紧抱住大白桃,气势霸道浓冽,完全不容人抗拒。

桃桃七手八脚的挣脱了,嘟着嘴儿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

“为什么生气?”桃桃歪着脑袋看着他。

宋秩淡淡地回答,“没有。”

——本来也与她无关。

桃桃质疑他,“那你怎么跟平时不一样?是因为你喝了酒?”

宋秩:……

“听说男的喝醉了酒就硬不起来了!”

宋秩:!!!

第一,我没醉。

第二,你从哪儿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到底能不能硬起来!

不过……

宋秩开始算计了。

——大白桃一向没心没肺的,很少这样担心过他。不如……

宋秩皱眉,“跟喝酒无关,但确实有点不舒服。”

桃桃大为关心,“哪里不舒服?”

“手疼。”宋秩随口答道,然后他抱着大白桃轻轻地舔了一会儿,又悄声说了句什么。大白桃很犹豫,但考虑到他今天揍王光财、揍到手疼,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躺了下去……

夜里宋秩送桃桃回女生宿舍的时候,桃桃趴在宋秩背上昏昏欲睡。

直到他将她提溜着、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桃桃还没反应过来,闭着眼睛往女生宿舍走,走到二楼、她睁眼朝下望了一眼。

他站在楼下,满面含笑地看着她。

桃桃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就是脑子浑浑噩噩的,怎么也想不出。

回到宿舍,她去阳台上朝着宋秩挥了挥手,然后呵欠连天的爬上床——

寝室里的姑娘们正在叽叽呱呱的吵得很热闹,听起来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孙喜美为首,谈论的是怎么整治钱翠翠那个偷山楂糕的贼;一派以赵静莲为首,商讨的是今天在饭堂里看到王冰鸢她爸打她的事儿……大家就正七嘴八舌的说着,要怎样给王冰鸢捐款。

桃桃扫了一眼,发现王冰鸢和钱翠翠都不在。

隐隐约约的,桃桃又好像听到有人在楼下喊自己的名字?

“姐——王冰鸢!白桃桃……张灵芝!”

桃桃已经听出,来人是王雪鹏。但她累得浑身酸疼,赶紧喊张灵芝,“灵芝!好像冰鸢弟弟来了……”

张灵芝连忙跑到阳台那儿,应了一声,“哎!就来,等等啊!”

她就准备下去看看,桃桃叫住了她,“先别说冰鸢她爸找来了,免得她弟弟担心,就说老师找冰鸢有事儿。要是她弟弟有什么事儿,明天中午让冰鸢回去看看。”

张灵芝应下,匆匆下了楼。

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里着好几个花里胡哨的收纳架。

桃桃一见就笑了。

——其实她就猜到雪鹏是过来送收纳架的。

张灵芝把东西给了桃桃,又转达了王雪鹏的话,“雪鹏说家里没事儿,主要是冰鸢本来说好了今天回家去跟他和奶奶吃饭的,不知为什么没回去,就过来问问,顺便把你要的东西送过来……”

说着,张灵芝压低了声,“他把这两样东西的成本说了,说能卖多少钱由你说了算……”

桃桃没吭声,不住地摆弄那两样东西。

果然就像王冰鸢所说的那样,王雪鹏的手很巧——铁丝绞得很结实,花布也缝得很细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配色不太行,有点儿土不拉叽的。

不过,王雪鹏还是很聪明的,一共两款架子:卫浴架就是铁线架,光着;但是收纳架上缝了花布,所以他给缝了三种不同颜色的花布。

桃桃就不停地翻来覆去的看。

孙喜美非常关注桃桃——从小到大,她就一直活在赞美之中。别人羡慕她的出身,羡慕她的才华,也羡慕她的容貌、身段……

在来到京都上学之前、在见到白桃桃之前,孙喜美一直拥有着足够的优越感。

可自打遇见白桃桃以后,孙喜美就觉得,这个白桃桃是不是专门来打击她的啊?

——白桃桃长得比她漂亮、声音比她甜、身段比她软,听说演讲的时候还不怯场,分明年纪最小,却当上了班长呢!

孙喜美的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这会儿看到白桃桃拿着个花布架子比划来、比划去的,孙喜美忍不住出声询问,“哎,你拿着的那是什么啊?”

桃桃不理她。

她把她的梳子、手持镜子、发绳、扇子、小号手电筒,甚至连擦脸用的雪肤膏什么的都放进那个花布架子上,然后左看看、右看看……

张灵芝道:“是要打钉子是不是?来我帮你!”

桃桃笑嘻嘻地答应了,指了一个地儿,“钉子帮我打在这里!”

她选择的地方是她的床头处,属于躺在她床上也能拿到、站在地上举高了手也能拿到的地方。

张灵芝果然摸出一颗钉子,找了一本厚书过来,砰砰砰的敲打了一会儿,钉子钉稳了。

桃桃把装满了零碎小东西的收纳架挂了上去。

想了想,她躺下了,然后摘下了腕间的手表也放入收纳袋。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表掏了出来,同时还从收纳袋里拿出手电筒,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手表,又把手电筒熄了,分别将手电筒和手表放回到收纳袋里。

最后,桃桃坐起身,一脸的赞许表情,“嗯,这个还可以哦,真好用!”

这本来就是她故意展示给寝室里的姑娘们看的。

果然如她所料,姑娘们瞬间炸了窝——

“哎呀这玩意儿好!能收各种零碎东西!”

“再把袜子、底裤和内衣收好了,那就更清爽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花色也太土气了!”

“桃桃你这东西哪儿来的,是买的么?多少钱一个呀?”

“我也想要一个……”

桃桃说道:“这是我找冰鸢买的呀,七角钱一个!”

——王雪鹏报的成本价是六角二分钱。

不过,桃桃和程竹君合作多年,一眼就看出王雪鹏的价格是不对的。

先这么着。

把市场打开再说。

众人听说这个收纳架才七角钱一个,顿时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说道:“桃桃,你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嘛!”

桃桃大大方方的把东西递去让她们看。

张灵芝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雪鹏才赚八分钱一个啊,这划得来吗?

桃桃一笑。

这时王冰鸢推门而入,满身的疲倦、一脸的憔悴。

姑娘们立刻停止了交谈,纷纷问她——

“冰鸢你回来了?”

“冰鸢你吃饭了吗?我看你在饭堂也没好好吃,我这有个馒头,你吃吧?”

“冰鸢你洗澡吗?我和雪纹攒了开水,你赶紧拿去洗个澡吧!”

“冰鸢啊今天没事吧?没被那个人吓着吧?哎呀我们都看到了,真吓人……”

“冰鸢,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一声,我们都住在一个寝室里,就该像亲姐妹一样要好……”

王冰鸢没想到同学们这么热情,一时间懵了。

桃桃催她,“冰鸢你赶紧先去洗澡,只有二十分钟就要熄灯了!”

王冰鸢想也不想地点点头。

就有两个姑娘上前,非要把她们保温瓶里的开水各倒了一大半在王冰鸢的桶里,又催她赶紧去洗澡。王冰鸢十分诧异地谢过她们,拎着桶拿了换洗的衣裳就往舆洗室跑。

桃桃想起一事,也急忙下了床,拿了一个卫浴架追了去,“冰鸢,你试着用用这个!”

孙喜美的头脑特别灵活,看到桃桃拿着个架子去追王冰鸢,她也跟着往舆洗室跑。

当下,还有两个姑娘也追了去。

王冰鸢莫名其妙。

桃桃朝她使了个眼神,“上回我花一块钱找你弟弟订做的这个架子啊,刚才他送来了,我想试试看好不好用。”

王冰鸢瞪大了眼睛:雪鹏来了?

但见桃桃笑得甜蜜蜜的,知道家里应该无事,也就放下了心。

倒是跟在身后的孙喜美听到了,很是惊诧,“这个东西要一块钱呀,好贵!那个,它怎么用?”

说话之间,几个姑娘来到了舆洗室。

桃桃把这个架子挂在洗澡隔间里,一拉——平板铁丝架就变成了一个立体的篮子,王冰鸢按桃桃的吩咐,把干净衣裳放进了篮子里,又把毛巾盖在干净的衣裳上面。

篮子的底下还有两个可以放下来的铁网挡板,王冰鸢也按着桃桃的吩咐,翻了一个下来,把她的香皂放在上头。

桃桃又指着另外一个挡板说道:“这里可以放梳子、洗发膏什么的,不过今天冰鸢不洗头,就展示不了了……”

张灵芝催道:“你们快点儿出去吧,让冰鸢好好洗澡,这只剩下十几分钟就要熄灯了。”

桃桃这才和其他的姑娘们一块儿跑了出来。

孙喜美追上了桃桃,“哎,这两种架子是王冰鸢的弟弟做的?一个七角钱,一个一块钱?那我买两个呗,正好赵静莲她们不是在说,想帮王冰鸢渡过难关么!”

桃桃,“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又不是我卖架子。”

孙喜美一噎。

半晌,她又轻轻地说了句,“白桃桃……今天中午的事儿,是我不对。那会儿我确实被钱翠翠给误导了,觉得你是偷我山楂糕的贼……我、我向你道个歉啊,对不起……要是你还惦记着这事儿,以后我可不管了,反正我已经向你道歉了!”

说着,她红着脸、撅着嘴儿抢先一步进了寝室。

桃桃愣了一下,抿嘴笑了。

——嚯,还挺傲骄的。

孙喜美这人吧,一看就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又捧得太高、太受宠爱的孩子,但品性不坏,知错能改。

但是钱翠翠就是真的讨厌了——中午的时候,她处心积虑的把偷盗的嫌疑拼命往桃桃身上推,还想方设法的避免落下口实……

即使当大家已经知悉了真相,她却依旧不悔改、不道歉。

可见人品之卑劣。

孙喜美一进寝室就爬上了大通铺,还在哪儿唠唠叨叨,“……我不管,反正呆会儿王冰鸢回来了我就跟她说,两套架子我各要一套,但是那个布……哎呀太丑了太丑了,必须给我换成好看的布!”

一个姑娘说道:“我也想要一个收纳架,感觉好方便呀,而且价格也不贵。这么一个架子,我看一共三层布,至少也得花一尺布!这一尺布就是三角钱呢!再加上里头的铁架,还有车工缝工松紧绳……哎呀七角钱可太值了!”

另一个姑娘说道:“其实冰鸢可以把价格定高一点的,反正我也本来就想帮衬她。她这东西又这么好用……买一块钱我也可以的!”

孙喜美,“我也可以呀!我可不差钱!”

说话之间,有人推门而入——

众人还以为是王冰鸢回来了,人人都仰着一张笑脸看向了门口。

结果进来的人是钱翠翠?

众人又齐齐把头扭到了一旁,理也不理她。

钱翠翠:……

她低着头进来了,直接去阳台那儿,坐在小凳子上脱下布鞋、又换上拖鞋。

桃桃想起一事,问赵静莲,“静莲姐,你没找宿管老师要凳子吗?”

——怎么阳台上还是那张凳子?据说是钱翠翠的?

赵静莲看了钱翠翠一眼,脸色都冷了几分。

她答道:“我已经问过宿管老师了,老师说……那个凳子根本就不是钱翠翠的,就是宿舍统一配的,每个宿舍两张凳子!”

桃桃看向了钱翠翠。

钱翠翠低着头朝大通铺走去,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儿。

孙喜美吼她,“我的山楂糕呢?”

钱翠翠咬唇,“我现在……没有钱,你、你再宽容我几天好不好?”

孙喜美家境优渥,并不很看重钱。她最生气的,就是钱翠翠偷了她的东西,还引导她去怀疑白桃桃,东窗事发之后连一句道歉话都没有。

这会儿孙喜美已经瞪着钱翠翠看了大半天了,钱翠翠一点儿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还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想上床睡觉了。

孙喜美就骂钱翠翠,“一回来澡也不洗你就想上床!你是想来薰死我的?”

钱翠翠面红耳赤,“不、不是的……马上就要熄灯了,我、我怕黑!”

孙喜美,“怕黑你不早点儿回来洗澡?怕黑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薰我们了?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洗澡我明天就让69级的三个班都知道你钱翠翠是个不洗澡就上床的邋遢女人!”

钱翠翠哭着拿了换洗衣裳和毛巾,转身出门——

正好遇上推门进来的王冰鸢。

王冰鸢洗了头,头发湿漉漉的,手里还拎着个穿了湿衣服的架子。

方才还寂静无声的寝室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冰鸢,趁着没熄灯快去把衣裳晒了!”

“王冰鸢你要洗头为啥不拿我的洗发膏去呢?”

“冰鸢啊你赶紧拿干毛巾把头发擦干!”

“冰鸢我把馒头放在桌上了,你晒完衣裳把馒头吃了再睡!”

“冰鸢我想要和桃桃的架子!两个都要……”

与之前对钱翠翠的横眉冷对,有着天壤之别。

钱翠翠一呆。

事实上,王冰鸢也是一脸懵。

她不算特别受欢迎的人,至少没有钱翠翠受欢迎。但不知为什么,大家突然就特别关心她了……

王冰鸢有些忐忑不安,去晾好了衣裳,顺手拿过干毛巾搓着头发爬回自己的床上。

“吧嗒——”

一声轻响,整间屋子顿时一片漆黑。

但寝室里的姑娘们都挺兴奋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冰鸢,桃桃找你买的那两种架子,我也要啊!”

“我也要我也要!”

“冰鸢,你定价太低啦!开价开高一点嘛!”

“冰鸢啊我要订两组、四套,我给我姐寄一套去,她也是在单位住大通铺宿舍,这两个玩意儿真的很合适!”

“对呀冰鸢,你把价格调高一点儿吧!”

“冰鸢你能想到做出这样的东西来,改善我们的生活质量,这可真聪明,舍得加价!”

王冰鸢十分诧异。

当然,桃桃设计出这两种东西出来,让雪鹏去做,本就存着挣钱的心思。

可同学们一口一个让她涨价,这是几个意思?!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赵静莲说道:“是啊冰鸢,这是大家的一份心意!大家都听说了你家里的事儿,想帮帮你……你还是把价格调高一点儿吧,我们也会买的。”

王冰鸢愣住。

她懂了。

王冰鸢深呼吸,“谢谢大家了!大家愿意花钱买我的弟弟做东西,我已经很感谢大家了。至于加价……是不可能的,怎么都不会加价的。明天白天我们再列单子登记一下,大家愿意帮衬,就已经是对我们一家最大的帮助和鼓励了,谢谢、谢谢大家!”

姑娘们都挺朴实的。

——之前钱翠翠陷害白桃桃还死活不承认、不道歉,大家都讨厌死她了。现在王冰鸢正儿八经的向大家道谢呢,大家又齐齐觉得不好意思。

“哎呀你谢啥呢,你卖这么便宜又这么好用的东西给我们,该我们谢你才对!”

“冰鸢呀你不会亏钱吧?”

“我们住在一个寝室里,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说啥谢啊你太见外了!”

“回头等我买的架子到货了,我帮你推荐给别人,这么好用又这么便宜的东西,一定会有很多人买的!”

“冰鸢也太客气了!”

“以后可不能这么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

摸着黑洗完了澡的钱翠翠,又摸着黑回到了寝室。

站在寝室门口的时候,她还听到里头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可她一推开门——

寝室里瞬间一片寂静。

钱翠翠咬住下唇。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怯生生地说道:“喜美,太黑了……你、你帮我打个手电筒好不好?我去阳台上晾下衣服。”

孙喜美怒气冲天,“吵什么吵!人家不用睡觉的啊?”

钱翠翠委屈得想掉眼泪。

没一会儿,电筒光亮了起来。但看那角度,像是寝室长赵静莲打过来的。

不过,赵静莲也已经上了床上,手电筒的光只能照到阳台门口。

钱翠翠站在阳台上,隐约看到竹竿上已经挂满了衣服,再也挤不出位置了?

她想也不想的伸手就把王冰鸢的湿衣裳扯了下来,顺手往楼下一扔,然后把自己的衣裳晾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

王冰鸢发现自己昨晚晾衣服的地方挂着钱翠翠的衣裳,而她的衣服已经不见,阳台上根本没有!王冰鸢得急了,问道:“钱翠翠,你把我昨晚上晾的衣服扔哪儿了?”

主要是她家里穷,一共只有两身衣裳换洗。

而且被钱翠翠扔掉的,还有她的内衣内裤!现在天都亮了,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农大又是男生比女生多。要是被钱翠翠给扔到了楼下,王冰鸢连捡都不好意思去捡!

钱翠翠就疯了,尖叫,“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扔的?”

王冰鸢指着钱翠翠挂在竹竿上的衣服,“昨晚我晾在这儿的!”

钱翠翠歇斯底里,“我不知道!我昨晚上晾衣服的没看到那儿晾着衣服!你是公安还是法官,张口闭口就是我扔了你的东西?”

王冰鸢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会说话的人,一下子就僵在了那儿。

桃桃拉住她,“走我陪你下去找去!”然后又回头和赵静莲说道,“静莲姐你给大家分配一下晾衣服的位置吧,以后大家各晾各的,互不干扰。”

赵静莲应了一声。

桃桃就拿了个布袋,拉着王冰鸢下了楼。

到了宿舍楼前的空地那儿,很快就找到被胡乱扔在地面上的衣服,赫然就是王冰鸢的。但因为是湿衣,很容易脏,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给踩得泥迹斑斑,跟垃圾没什么两样了……

王冰鸢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音。

桃桃蹲下,把脏衣服拾好,塞进布袋里,“没关系的冰鸢,我们拿回去洗一洗,应该还能穿的。”

王冰鸢抽抽噎噎地说道:“我一共就只有这两身衣服……”

桃桃有些心疼,“我有好几身衣服呢,先借给你穿,好不好?”

王冰鸢摇头,“我可挤不进你的衣服。”

——桃桃只有一米六二,个子纤弱娇小;王冰鸢有一米七高,长年的重体力劳动使她骨胳粗大。

她是不可能穿得了桃桃的衣服的。

桃桃只好安慰她,“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

后来桃桃还真想到了一个办法,“今天中午宋秩不出门,他有自行车。我们骑他的车子出去,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一套新的。”

“我没有钱……”

“你要是没有钱,我先借一点儿给你。无论如何你也得买一套里头穿的底裤和内衣呀,衣服么……如果你不想花钱买的话,你弟弟不是刚买了花布用来做收纳架的布套子的么?我们赶回去看看,用那些布赶制一套衣裳出来。”

“我哪会做衣服呀?”王冰鸢更加想哭了。

桃桃安慰她,“别担心,我会做。”

王冰鸢想了想,“可我也不会骑车啊……”

“我会!”

王冰鸢呆了半晌,一把抱住桃桃,“桃桃!我要怎么感谢你呀!呜呜我太没用了!”

桃桃就问王冰鸢,昨晚上田主任和那俩妇联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说,会怎么处理王冰鸢姐弟俩。

王冰鸢又抽抽噎噎了许久,红着眼睛悄悄告诉桃桃,“她们昨晚上不让你跟我一块儿……其实也是为我好。她们主要是想问问,那个禽兽有没有欺负过我。”

桃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王冰鸢摇头,“没有。”

桃桃这才松了口气。

可王冰鸢却忍不住小小声哭了,“他打死我妈的那天晚上,就是喝醉了酒,想欺负我,我妈我弟弟拼命拦着,我妈才……”

王冰鸢呜呜地哭,顿了一顿,又道,“我妈死了以后,他倒是不敢了。后来我顶了我妈的职,我就搬到单位大通铺宿舍去了,再加上雪鹏看得紧,他没有下手的机会。过了两年白翡翠就来了……白翡翠比我年纪小,又比我好看,他后来再没起那种脏心思,对我只是打和骂。”

桃桃深呼吸——

“那妇联她们有说会怎么处理吗?”

王冰鸢难过地说道:“她们说,会去调查我妈妈的死因。但是我妈妈当年死的时候没报警、没做伤情鉴定,他还去单位闹过,说我妈是因为单位和工作过劳死的,当时单位还给了抚恤金……我妈的尸体还被火化了,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估计很难定他的罪。”

气得桃桃攥起了拳头。

半晌,桃桃又想到了一件事儿,“还有一件事儿,肯定能定你爸爸的罪!”

“他是老畜生,我可没这样的爹!”王冰鸢说道。

桃桃认真说道:“就算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妈妈的死跟他有关,但是,当初白翡翠是被人拐卖才会下落不明的!我老家那边儿可是有报警的!白翡翠后来和王光财在一起,没准儿是拐子把白翡翠卖给王光财的,或者说,王光财也是拐子之一呢?”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王光财跟拐子没有关系,但白翡翠失踪的时候才十五岁,王光财肯定强女干幼女了!冰鸢,咱们一定要把这一条汇报上去!”桃桃说道。

王冰鸢连连点头。

两人回到寝室。

钱翠翠一副委屈受气小媳妇模样儿,眼泪汪汪的跑了。

赵静莲领着桃桃和王冰鸢去了阳台上,指着晾衣服的竹竿说道:“喏,我在竹竿上用白胶粘好了毛线绳,看到了吗?每人一小格……”

但是阳台并不大,即使有两根晾衣竹竿,被分成相等的12份,位置真不大。

王冰鸢嘀咕,“以后冬天的时候,我还能把厚衣裳晾到小塘村去。其他的同学可怎么办啊?”

桃桃一笑,“那当然是有办法解决的啦!好了你先把脏衣裳泡着水,我们赶紧洗脸刷牙去吃早饭了,宋秩还在等我呢!”

王冰鸢含泪笑着赶桃桃走,“那你先去吧!”然后又对张灵芝说道,“灵芝……麻烦你帮我买一个馒头带到课室去吧,我把我的衣裳洗了再走。”

“没问题!”

中午的时候,桃桃果然骑着自行车带王冰鸢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套新的底裤内衣,然后又赶回小塘村去找王雪鹏要了花布。

趁这机会,桃桃问了下王雪鹏,他是在哪儿买的铁丝和花布。

——铁丝毕竟是紧俏商品,只能批量拿货。所以桃桃觉得王雪鹏做出来的东西价位高,还是花布的价格出了问题。

王雪鹏说道:“铁丝是在修车铺买的,花布是我和奶奶上供销社去买的处理商品。但不是每一家供销社都有处理布头,我们跑了好几个供销社,才找到的布头,而且还不太多呢!”

桃桃说道:“铁线和花布得想办法从厂子里拿处理品才对。你们有人脉关系吗?如果没有,我老家那边应该可以找到,但一来,如果我动用我老家的人脉,咱们就得分那边儿一份利,这二来呢,从我老家运东西过来也很费时间……雪鹏,你姐姐可是已经为你接到了不少订单呢!”

王雪鹏又惊又喜,“真的吗,姐?”

王冰鸢笑着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列着人名,以及她们需要的数量。

粗略一扫,至少也有十来二十个!

桃桃报出了她的目标成本价——每一个收纳架的成本要控制在三角钱左右,卫浴架要控制在四角五分钱左右。

“你可以自由搭配,如果布贵了,那铁丝的价格就得压下去。如果铁丝的价格压不下去,那就必须在布上下功夫。另外你还得考虑手工缝制的成本……”

说着,桃桃拿出了厚厚一迭钞纸,目测有二百块钱左右。

她把钱交给王雪鹏。

王雪鹏被这一迭钱给吓着了,“桃桃姐?!”

桃桃笑道:“我不白给你,你得写个收据给我。然后咱们再立个合同……挣到的钱,咱们五五分账。我一半儿,你们家一半儿,如果亏了就算我的,怎么样?”

王家姐弟都惊呆了。

王冰鸢六神无主,“桃桃,这、这……我就更加还不清了!”

桃桃笑道:“我也是有好处的,毕竟我只动嘴,你们却要跑断腿呢!”

王奶奶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是桃桃的一片心意,也是为了帮扶我们一把。雪鹏啊,你就跟你桃桃姐立个字据吧!”

王雪鹏又看了他姐一眼。

王冰鸢红着眼圈点头。

王雪鹏这才懦懦地对桃桃说了句,“桃桃姐,谢谢你……”

和王雪鹏签好合同,桃桃在现场给王冰鸢量了身材,然后拿了剪子就咔嚓咔嚓的裁剪好花布块,将布块塞进斜挎包里,就急急忙忙地和王冰鸢赶了回学校。

下午课间的时候、以及晚上在宋秩那儿吃饭之前,桃桃用最快的速度飞针走线,硬是将上衣给缝制好了,扣眼也开好了,只差衣领、衣角和袖口的卷边了。

桃桃终于松了口气。

——做衣服最难的就是裁剪和拼缝,现在这些最难的步骤她已经完成了,卷边的活计可以让王冰鸢自己做。

宋秩做好了饭,一边盛饭一边埋怨,“不是都已经去了供销社吗?直接买衣服就好了,还裁什么裁!看看,你的手指都弄红了……你别躲,我已经看到了。”

桃桃就笑嘻嘻地撒娇,说自己累得慌,要宋秩抱抱、还要他喂她吃饭。

宋秩当然很乐意,就去关了门,把大白桃抱在怀里,捧着饭碗,拿着勺子一勺饭、一勺菜的喂她吃,耐心至极。

桃桃窝在他怀里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针痕——因为用力拈针,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针痕,还有点儿酸痛。

她吃了几口饭菜,突然回过神,找他算旧账,“宋秩!我想起来了,昨晚上你说你手疼?”

宋秩顿时有些心虚。

桃桃气愤地说道:“为啥你手疼,我就得在下面呢?”

宋秩:……

桃桃生气地说道:“哼,你太不老实了!罚你三天都不许在上面!”

宋秩:!!!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爱了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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