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芬当天夜里住进医院以后, 没过几小时就开始发作了。唐丽人跑进跑出的找医生找护士,向医生护士说明陈兰芬的情况……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陈兰芬被推进了产房。

唐丽人和白南生就坐在产科前的长椅那儿傻等。

唐丽人毕竟年纪大了, 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白南生盯着母亲秀美但显得有些苍老的容颜看了一会儿,除下外衣, 轻轻盖在已经睡熟了的母亲身上, 然后起身走到楼梯拐角处, 摸出一支香烟, 点燃了。

他彻底未眠。

七点多钟的时候,白冬生提着一袋包子赶了过来。一上楼梯,先在楼道里看到了神色冷峻的兄弟?

“妈呢?”白冬生问道。

白南生,“睡着了,你先别过去……让她再睡一会儿。”

白冬生点头,又问, “那陈兰芬?”

“发作了, 已经进了产房。”白南生答道,然后又问, “爸和大嫂她们都安顿好了?”

白冬生“嗯”了一声,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昨晚上他带着家里人去投奔亲戚,家里人太多, 实在安排不下, 亲戚就悄悄地开了招待所里的几个空房间,让他们进去住了。然后一大早就帮他们找到了一间空下来的院子, 白冬生当即付了租金, 这会儿大伙儿都转移了过去,且已经安顿好了。

“梨子她们正在收拾那边屋子……那边儿啥都有,还能开伙, 回头这边安稳了,得赶紧让妈过去好好休息一下。”白冬生说道。

南生点头,久久不语。

白冬生道:“那你先吃包子吧!”

南生却问道:“大哥,你爱大嫂吗?”

白冬生愣住。

“你爱她吗?”南生追问。

白冬生有些慌乱,“我和你大嫂……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什、什么爱不爱的!”

“你爱我大嫂吗?”南生锲而不舍地追问。

白冬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他才答道:“我知道,你摊上了这么个事儿,心里肯定是难受

的……我爱不爱你嫂子,这话谁问,我都不想答。可你是我的兄弟,你开口问了,我……当然会回答,但这辈子我也只说这么一次。”

“我当然爱她,我非她不可。我是这家里的老大,上头有爹妈指望着,下头有弟弟妹妹要扶养,她呢却是家里的幺女,打小儿起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跟了我,得吃多少苦头啊!可她不知道咱家的情况吗?她不知道我的责任有多重吗?她都知道,可她还是嫁给了我。”

“前头家里为了给你娶媳妇儿,光是彩礼就已经让我们倾家荡产了。后头梨子杏子还要出嫁,嫁妆不得准备着?万一男方因为嫁妆看轻了我的妹妹们,那我心里是过不去的!就更别提桃桃还是个傻姑娘,可能一辈子都需要我的供养……你大嫂肚里还怀着一个,就算弟弟妹妹们都成了家,我也还有三个小的要养……”

“南生,我对谁都不亏欠,我就欠了你嫂子的!到现在,她爹妈她兄嫂她姐姐都对我意见挺大,觉得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幺女来了咱家成了长嫂,要侍候老的要照顾小的,还什么粗活重活都得干!南生,我一想到自己这么没本事,不能让她吃得饱穿得暖我心里就……”

说到这儿,白冬生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南生一直在仔细地聆听。

大哥大嫂感情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大哥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代入。

所以他对陈兰芬的复杂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大哥,那你觉得……我喜欢陈兰芬吗?”这是困扰了南生一整夜的问题。

白冬生有些鄙夷,“你那哪叫喜欢!”

“你这性子啊和个浑霸王似的,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你看不上,因为你本来也不是这号人……陈兰芬没见过你几次,就拉着你钻玉米地,你才觉得她和那些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不一样,她和你一样是鹤立独行的人……”

“再加上你旷得太久,她一拉着你钻玉米地儿,那还不是干柴遇着了烈火,一点就着?”白冬生犀利地一

语中的。

南生呆住。

白冬生继续说道:“当时你正上头,我们说啥你也不爱听、听不进去,现在你冷静下来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她都没见过你几次,就能拉着你钻玉米地,那她就不能拉着别人钻玉米地吗?还是说,你肯定她拉你钻玉米地的时候她就已经爱得你死去活来?”

南生面色铁青。

白冬生又道:“她爱不爱你,咱不知道。可你连你自己爱不爱她都搞不清……诶,兄弟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是因为你根本不爱她,所以才会拼命的找证据,钻这个牛角尖的!”

“这就好比,一个真正有钱的人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是不是穷,一个穷人才会见天的想着自己是不是有钱……”

大哥举的例子有些不伦不类,但白南生还是懂了。

昨晚上陈兰芬泪眼迷蒙,软语相求了他大半宿,教他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现有的一切,也不是她想的,她也是受害者。

但他想不通的是,她承受的一切痛苦……并不是他强加的,他也是受害者,凭啥他要原谅她,因为她是个怀着孕的女人?凭他爱她吗?

那么,他爱她吗?

好像不爱。

当初老爹被迫同意他和陈兰芬的婚事时,提出了条件:结婚后他必须去参军。

他答应了。

结婚后,母亲唐丽人害怕他不知节制伤害到陈兰芬肚里的孩子,敲打过他几次,不让他和陈兰芬同房……所以他和陈兰芬从钻玉米地到结婚,到他参军,再到现在,他和陈兰芬同房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他对陈兰芬并没有太多的羁绊,参军的时候走得也洒脱。

到了连队以后,繁重的训练让他根本无暇顾及陈兰芬。偶尔有空的时候,他想爹娘,想几个妹子,想侄儿侄女,却几乎没想过陈兰芬。

几个月过去,他连她长啥样儿都忘记了。

他爱陈兰芬吗?

可他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太记得了……

这叫爱?!

当初只是因为要负责任,才娶的她。

可现在查出来,她肚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他还要负什么责任???

南生悟了,认真点头,“哥,我知道了。”

白冬生欲言又止。

——这个弟弟实在是浑,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白冬生叹气,“爸妈年纪大了,你多替他们想一想!”

说到这儿,兄弟俩看到唐丽人睡眼惺忪地从长椅那儿坐起身,看了看前后左右——

白冬生抓紧时间说道:“……现在全家人都在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你看,陈兰芬要生孩子,咱妈就得连轴转好几天都歇不下来,那边爸还病着,到时候你一提离婚,陈家人肯定要闹事……”

南生,“放心,我知道分寸。”

白冬生不再理会他,拎着一袋包子走到了唐丽人跟前,“妈,辛苦了,一会儿梨子到了,你就回去歇个觉吧!对了,先吃包子,昨晚上你们吃饭了吗?”

唐丽人活动了一下脖子,疲倦地说道:“昨晚上给她办了住院手续以后,我去饭堂买饭,只剩最后一份饭了,就给了兰芬……我和南生都没吃,哎,南生啊,你吃了包子没?”她又转头问南生。

“妈你先吃,我抽支烟!”南生说道。

唐丽人,“你少抽点儿!你看你爸……也是年轻的时候不讲究,现在年纪大了,一入冬他就咳嗽,吃了多少草药都不顶事!”

南生拿着香烟——

半晌,他又把香烟收好了,“好,我不抽烟了。”

唐丽人满意了,拿过一个包子啃了一口,突然愣住,转过头狐疑地看着自家的犟儿子,心想这个刺头青……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好说话了?

南生在母亲身边坐下,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问道:“妈,你是怎么知道陈兰芬的预产期有问题的?”

唐丽人叹气,“也是,这事儿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在家呢我也不好细说,毕竟咱家女孩儿多,小孩儿也多,桃桃又……”

说到这儿,她转过头,一脸

紧张地问长子,“冬生啊,桃桃昨晚咋样?闹腾吗?诶本来我都不想让她来,可就是想着万一走露了风声,陈家找上门去,我们又都来了这儿,家里也没个得力的能护住她们……”

白冬生安慰了母亲一番。

唐丽人放了心,这才对南生说道:“你问我,我是怎么发现的,是这样儿的……”

——那天杏杏在家说了一嘴,说第二天会有记者来采访白正乾,就问能不能给家里拍几张照片?唐丽人这才动了心思,想着第二天赶早去把陈兰芬接回来一块儿照相。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早早起来,收拾好了去了陈家。到陈家村门口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唐丽人在村口遇上了赵医生。

赵医生是镇医院里的妇产科医生,她丈夫是骨科医生,姓莫。白正乾的腰伤一直都在莫医生那儿治疗,再加上前几天唐丽人还领着俩儿媳上赵医生那儿做了几次产检……

唐丽人惯会做人,每回带着丈夫儿媳上医院的时候,从来不空手,或是带点儿山里采的菌子、竹笋什么的,给医生护士们都分一点儿。

一来二去的,医生护士们对这一家子都挺有好感。

这会儿赵医生见四下无人,就把唐丽人拉到一边儿,交代了一番话。大意就是:这几天陈兰芬马上就要生了,你可得注意一点儿。

唐丽人大吃一惊,心想陈兰芬的预产期不是八月么?现在五月啊……

赵医生就说:“你看看她那肚子有多大,像是才怀孕五个月的样子吗?当时我没敢跟你说真话,毕竟她家里人有多蛮横我也是知道的……陈兰芬根本就是已经足月了!她的预产期啊,是五月九日!”

唐丽人当时一算日子,足月了?可陈兰芬嫁给南生才三个多月,距离他俩钻玉米地也就过去了五个月……

唐丽人呆若木鸡。

赵医生又说:“还有啊,陈兰芬怀着的这一胎是个巨大儿,不是我咒她啊,咱们从科学的角度出发……根据我的经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至少也有□□斤重!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一定要送她去医院待产,如果让她在家里分娩的,那就是死路一条哇!”

唐丽人心都凉了。

末了,赵医生又交代唐丽人,千万别把她给供出去,这才匆匆走了。

唐丽人站了好久,想着这事儿必须要和家里人好好商量,在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该怎样还得怎样……

于是她依旧去了陈家,叫门。

可能是时间太早,陈家人睡眼惺忪地过来开门,见了唐丽人也没反应过来,直接扯着喉咙喊兰芬……

陈兰芬可能也睡懵了,竟然披头散发地从她大哥的屋里走了出来,不但光着两条腿、身上还穿着她大哥的衣裳???

唐丽人目瞪口呆。

当陈兰芬看清,来人是婆母的时候,尖叫了一声……

倒把屋里的陈家老大给吓着了,提着门栓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嗯,陈家老大穿着的花裤衩子是陈兰芬的。还是当初唐丽人去镇上供销社扯的花布,因为质量好又软又吸汗,平时舍不得用,后来心疼怀了孕的俩儿媳,就给她俩每人做了三条松紧腰的大裤衩子。

说到这儿,唐丽人气得不得了,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当时我气得肺都炸了,可一想,就我一个人势孤力单的,闹出什么事儿来也是我吃亏,我就立马就转身走到了院子里,说兰芬啊我接你家去,你赶紧换身体面的衣裳啊,今天那边村里安排照相……他们可能自欺欺人的以为我啥也没看到,就粉饰太平呗。”

唐丽人继续说道:“后来我领着陈兰芬回家的时候,陈兰芬看出我的态度了,她就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南生本来已经想通了,冷静了,可一听母亲的话,他又愤怒了,“她怀孕足月了她还……还跟陈家老大乱搞?”

唐丽人一脸嫌恶,“而且头一天我带着你爸、她和你大嫂上镇医院去,也是她自个儿非要回陈家,不管我怎么劝她也不听……我是想着,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只要她乐意回娘家,我拦着干啥?我还给了她五块钱,现在想来,可能陈家人真觉得我们家又傻又好骗!”

南生脸色阴沉,额头处绽出了青筋。

白冬生问道:“妈,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唐丽人,“我之所以要上县城来,第一个考量就是不能连累镇医院的赵医生,再就是陈兰芬这情况,镇医院也救不了她,只能上县医院来。第二个考量呢,就是……这里是县城,我们不怕陈家人犯诨,他们不敢乱来。”

“第三个考量呢,是咱们一家子老的小的都出来了,陈家人也不知道她们在哪儿,不怕他们上门去闹,再就是我们又把老家宗祠里的人叫来了……我们占理儿、我们人多、不怕他闹!”

白冬生,“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去镇上,让桂花姨去一趟村里捎个话?”

唐丽人,“先不忙,看看陈兰芬的生产情况怎么样,总得要她好好的,咱们才能谈判……但凡她出一点儿事,咱们有嘴也说不清。”

母子仨嘀咕了好一会儿,商量了一下这离婚官司要怎么打……

这时,一个护士从产房跑了出来,大声喊道:“陈兰芬家属!”

唐丽人大声应答,“到!”

“陈兰芬家属,陈兰芬怀了一个巨大儿,生不出来,可能要剖腹,喏,这是手术通知单,你们要赶紧签字,然后去窗口|交押金,再拿着签了字的手术单和押金条过来,大夫马上给她做手术啊!”

唐丽人和俩儿子呆住。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唐丽人接过单子,又问:“护士姑娘,陈兰芬要不要紧啊?”

护士,“谁让你们不管住她,以为怀了孕就有多了不起,往死里吃?孕妇可不能吃太多,尤其她怀得还是第一胎!这孩子只要超过七斤,产妇生起来就特别费劲儿!她倒好,这个孩子啊……我们主任说,至少也有十来斤重!”

唐丽人看了白南生一眼,叹气,将手术通知单递给南生,“你签字吧我去交钱!”

冬生抢过母亲手里的单子,“妈我去,你别累着了……”

唐丽人脸上浮出一丝欣慰的表情,看了一眼单子上的金额,掏出一迭钱递给了长子,“那快去吧!别耽误做手术,人

命关天!”

= =

却说白桃桃跟着一大家子颠沛流离的来到了县城,先是住了一晚招待所,第二天一早又浩浩荡荡地转移到附近的一幢民居里。

是很累,但是……

她见识到了城里人骑的自行车、能装一百多人的公共汽车、插电就能转动的风扇、上完厕所一按就能冲水的坑厕、洗澡不用烧水只要一扭开关就能出热水的花洒淋浴……还有那个叫做电视机的玩意儿!

难怪傻杏杏说,以后要搬到城里来呢!

对,谁还没个美好的愿望了?

以后呢,她就是要带着一大家子搬进城里来住,城里的生活可比农村方便多啦!

正好这时,她看到妹妹鬼鬼祟祟的一副想要溜出去的样子?

“喂,白杏杏!”桃桃张口点名。

白杏杏被吓了一跳!

见是傻姐姐,她才松了口气,小小声说道:“四姐你乖乖呆家里啊,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去哪儿,我也要去!”桃桃也想见识一下这花花世界。

白杏杏,“我上报社找张记者要照片去,你……别去了,挺远的,到时候走路走到脚疼。”

“我要去,我就要去!”

谈凤蕙听到了,就问了一嘴,“你俩吵啥呢?”

白桃桃,“傻杏杏想去报社拿照片,桃桃去保护她!”

谈凤蕙笑了,把桃桃当成孩子哄,“她不听话让她去,桃桃你乖,你不去……”

白桃桃撅起了嘴儿,“我要去!”

这一场架吵的,连白正乾都听到了。他想了想,扬声说道:“蕙儿啊,让她俩去,报社离这儿不远,也锻炼一下她们的胆识嘛!再拿两块钱给她俩,让顺便把中午晚上要吃的菜买回来……”

谈凤蕙果然拿了两块钱出来,交给白杏杏,又嘱咐道:“钱要收好,还要看好你四姐,千万别走丢了……要是不认得路,就问人火车站在哪儿,到了火车站,这里就好找了!”

“知道了,谢谢大嫂!”白杏杏牵住桃桃的手,扬声说道,“爸,那我和四姐就出门了!”



去吧,早点儿回来!”

姐妹俩出了门。

桃桃看啥都觉得稀奇。

尤其在火车站附近,几乎每一条街都是一个黑市,物产丰富,价格也五花八门。大多都是推着小板车或挎着篮子的小贩,贩卖的东西又以吃食为多,有卖饭菜的、卖绿豆糖水和凉粉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

当然也有人卖点儿针线、布头、扣子、皮筋,甚至还有人卖旧衣裳的。

桃桃挑了几样感兴趣的东西,问了问价格。

杏杏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是些草药、鸡蛋什么的,她没了兴趣,拉着姐姐走了。

报社距离火车站并不远,白杏杏一路问着人,很快就找到了,再一打听……张记者压根儿不是县报社的人,人家是省报驻扎在县城里的,工作单位在城西那儿的县委大院。

今天是休息天,哪儿哪儿都是黑市,哪儿哪儿都有小贩。

白杏杏在跟报社门卫大爷鸡同鸭讲的时候,白桃桃就把报社门口的一条黑街市从头到尾逛了个遍……

等到白杏杏问好了新地址,姐妹俩才挤上了公共汽车、半路还倒了一趟车,这才找到了张记者,拿到了一家人的照片。

白桃桃头一回看到照片,很是震惊。

——天,这也太清晰了叭?

白杏杏也欣赏着照片里的自己,笑着对桃桃说:“现在的照片都黑白的,以后还会有彩色照片、甚至还可以拍视频……”

“什么是视频?”白桃桃问道。

白杏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了想,才答道:“视频就是,像昨晚上咱们看电视一样啊!”

白桃桃打量了杏杏一眼,似有觉察。

白杏杏看了看四周,对桃桃说,“四姐,你就在附近逛逛,别走远啊,我……帮颜娜倩她们寄信,很快就好了,一会儿我去找你。”

白桃桃最喜欢逛街,闻言就点了点头,依旧去了不远处的黑街市,捱着个儿的看人家卖东西。

白杏杏打发走白桃桃,立刻把怀里的那几封信拿了出来。

其他人的信,她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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