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乾让人去喊自己的几个兄弟, 又拜托村民们,“让大家看笑话了!请大家给我一个面,让我私底下和兄弟们好好解决这事儿吧!”

他向来人缘好, 众人也能体谅, 就劝了几句——

“正乾大哥, 娘是个孬根儿, 娃儿却是好果, 老三老四也不能选择谁来当爹是吧?你看在兄弟四十年的份上, 莫追究……”

“哎哟,你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不是你摊上的事儿你有什么资格让正乾大哥追究还是莫追究!快走吧你,讲出来的话都气死人!”

“正乾大哥,那你呆会儿好好和老三老四说话,别生气啊,我们上工去!”

“我们走了, 正乾大哥,有事儿喊一声咧!”

众村民们走了不久,老二老三老四就过来了。

留下来的几位宗老们, 不由自主地打量白家老兄弟几个。

——白正乾和老二又高又瘦,虽然上了点儿年纪,但还能看出,长相偏清秀, 一脸的正气。最重要的是, 白姓在如意村里可是大姓,半条村的人都姓白。所以村里大多数的白姓男人都和老大老二一样, 一水儿的高个、瘦长条身板,长条脸儿。

——老三老四却生得又矮又壮,生了一副国字脸, 两人的头形特别像。他俩比老大老二小了近十岁,可能是因为长年表情愁苦,倒比老大老二还显老些。

这会儿老二老三老四刚从地里回来,人人都把裤腿儿挽到了膝盖上边儿,光着腿杆呢!

于是宗老们又看到,老三老四有着很明显的罗圈腿儿,老二的腿虽然老皮皱皱、却是笔直的,还是大长腿儿。

这……

宗老们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大哥,啥事哦,快点搞完了还要去上工。”老二说道。

老三、老四则一直盯着瘫倒昏死在地上,脑门上还绑着条白布的陈菊香,以及跪坐在一旁哭天抢地的李翠儿。

陈菊香的手边,居然还有块他们老爹的灵位?

老四喝问,“李翠儿,发

生了啥事?”

李翠儿惧怕地看了白正乾一眼,又看了丈夫一眼,低下头抽抽噎噎,“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

白正乾叹气,吩咐桃桃,“桃啊,你把事情说给你几个叔听。”

桃桃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她口齿伶俐,不过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

老二:……

老三:……

老四:……

现场一片寂静。

半晌,依旧是老四开了口,“她偷汉?偷的还是亲兄弟?”

老二明显不相信,“不能吧?那会儿咱爹还没死……”

顿了一顿,老二又有些生气,“要是真的,那就是当时已经把咱爹给当成死人了!还不晓得咱爹是不是这个毒妇害死的!”

“老二!”

白正乾喝止,“爹怎么死的,你我心里都有数,不能说是陈氏害死的,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造成的……”

老三问道:“大哥二哥,这是咋回事?没听你们说过的?”

老二恨恨地瞪着倒地昏厥的陈菊香,说道:“咱爹是被活活累死的!先是去陈家帮忙起屋,忙了三天三夜没合眼。回来以后陈氏又说娘家侄女要出嫁,要咱爹打家具。又是昏天暗地的给她侄女打完了家具,跟着就是秋收……”

“那会儿还没解放,咱爹要是不干,周地主家里的那份长工活计就干不了了,他舍不得一个月两块大洋的佣钱,死撑着又干了几天,终于捱不住,一头栽进水田里被呛死了!”

说起往事,老二眼圈儿红红。

——老爹死的时候,大哥十三,他十一,老三五岁,老四才三岁。可陈菊香也是个不肯下地干活养儿的,当时还吵着闹着要回娘家去。没办法,白正乾只能站起来,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当然这也是因为陈菊香当时已经嫁了两次,年纪也大了,找不到三婚的对象,陈家也不愿意养她这个闲人,所以陈菊香没能回成陈家。

再后来,陈菊香也四处打点儿零工,但她挣到

的钱,一分也不会给四个儿,哪怕她的亲生儿被饿得嗷嗷叫,她也坚持不给,只把钱和粮攒在手里,每个月回娘家一趟,尽数交付。

啊对了,她平时吃用的,还是白正乾挣回来的。

闻言,老三老四对视了一眼,久久不语。

老四问白正乾,“大哥,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才好?”

白正乾看看老三、又看看老四,看着他们现在愁苦苍老的模样儿,忍不住又想起了他们幼时虎头虎脑的可爱样。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爹死了,他为了一个月挣两个大洋的工钱,顶替他爹去周地主家当长工。那日可真苦啊,有监工盯着,每天要干多少多少活,要是干不完,监工就会记账,到了月底一结算……两个大洋挣不到不说、还得倒欠周地主的钱。

白正乾那会儿恨透了周地主,好多次都想跟着红军走、把那万恶的旧社会推翻!可一想,家里还有五张嘴还在等着吃……

不得已,他就是再累、再没了劲儿,也要往死里干!

当然,也是那会儿他入了党、成为积极分,替组织转运物资、掩护情报人员什么的……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解放后他当上第一任村长,到现在才成为了村里的党支部书记。

再想起以前刚刚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时,十三岁的白正乾每天夜里回到家,累得连饭都吃不下。老二压根不会烧饭,但也学着烧饭,喂给他吃,老三倒了热水给他泡脚,老四趴在他身后给他捏肩膀。

夜里兄弟四个挤在一张炕床上睡,老三老四一定要紧紧地捱着他。

老三那会儿才五六岁大,有时候一夜要起来三四次,偷偷去摸白正乾的鼻底,就怕他和老爹一样猝死。

有一次,村里的一个老人看到这一家可怜,偷偷塞两个煮鸡蛋给他和老四吃,老四还小,傻乎乎地拿着煮鸡蛋去陈菊香那里去献宝,结果被陈菊香一把抢过、吃了。老三年纪大些,有些懂事了,怕被陈菊香看到,就把煮鸡蛋揣在裤兜里,跑去找大哥。

等他找到了大哥,却因为在路上跌了几跤,裤兜里又破了个洞,煮鸡蛋……竟不知何时不见了!

当时白正乾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老三高高兴兴地来,又哇哇大哭地跑开了?

直到夜里,老三才挂着浑身的彩、脏兮兮地回来了,掏出一个已经被压扁了的、被泥水糊过还沾着几只蚂蚁的煮鸡蛋,哭唧唧地说:大哥你吃吧,吃了你明天就有力气干活挣工分了……

当时白正乾和老二正满村满山的找老三,都快急死了!看到老三回来了,还带着那么一只鸡蛋?

老四立刻叭叭叭地说了——今天遇到了谁谁谁,给了我和三哥一人一个鸡蛋,我的被妈吃了,三哥说要拿去给大哥吃……

白正乾当时就哭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把碎蛋壳一点一点剥开,用清水洗去沾了蚂蚁和泥浆的部分,最后送进嘴的,也不过只剩下拇指那么大的一丁点蛋白而已。

老三一直盯着他,看着他把鸡蛋吃下,然后满怀希冀地问他:大哥,你有力气了吗?

白正乾红着眼圈拼命点头,老三这才满足了。

老四小时候也粘白正乾。小小的人儿,一睡到半夜就迷迷糊糊的喊大哥,只要白正乾应一声,让他知道大哥还在,他就能继续安心睡;如果白正乾不回应他,他就会彻底惊醒,哭着四处乱摸乱爬,非要找大哥不可。

小时候的老四还特别调皮,四五岁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摸上后山去捡菌,结果掉进别人设的陷井里去,白正乾喊了人满山遍野地去找老四,找了两天两夜才找着。

当时陷井里还掉进去一只黄山羊,受了惊的黄山羊用头上的角把老四戳得浑身是洞,整个陷井里全是他的血,他也已经陷入昏迷,无论如何也喊不醒了。

别人都说,老四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活不了了。

白正乾疯了似的,背着老四就往县城的方向赶——听说县城里有洋人开的教会医院,肯定能救老四!

于是白正乾把老三安顿在族人家里,和老二一块儿轮流背着老四,能

搭上便车,就跪下给人磕头,求搭一段便车,搭不上便车就走路。他们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赶到县城,找到了教会医院,勉强救回老四的命。

结果老四一醒,就拽着医生护士的手,哭着喊:求你们给我哥哥们治一治脚……

原来,白正乾和老二的鞋早就已经磨穿了,两人一路奔行进城,脚板底已不知磨破了多少层,鲜血淋淋又血伽垢垢的。

忆及往事,白正乾的眼圈儿红了。

老二、老三和老四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兄弟几个相依为命的时候,人人眼里蕴泪。

四叔公、七太婆等宗老们就劝道——

“正乾啊,你们兄弟一场,这跟陈氏无关,是你们自己的缘分啊。”

“是啊,再说了,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未必做得了准。”

“你们把陈氏处置好就行,别的就算了,莫要伤了兄弟和气。”

“哎呀你们兄弟啊本来就是很要好的……村里谁不羡慕你们兄弟好,主要是陈氏讨嫌!”

一边是招人厌的陈菊香,一边是打小儿起就相依为命相互拉扯着长大的兄弟,白正乾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老四却是明白人。

——他老娘三番四次找兄长一家的麻烦,兄长却一直忍着。到如今,兄长将这事捅破……明显是因为他老娘已经触及到兄长的底线。而兄长久久不语,是因为还惦记着几分兄弟之情。

老四缓缓开了口,“大哥,我来说个解决的法,你听听看——”

“你说。”

老四,“我把她送回陈家去,从今以后断绝这门亲戚关系,陈家不是我的娘舅,陈氏也不是我的妈……”

“不行!”

陈菊香一骨碌爬起来,愤怒地尖叫起来。

她压根儿没晕,只是一时间无法面对,索性装晕。

现在老四说,要送她回陈家、还要和陈家断绝关系???

陈家是个什么环境,她很清楚——如果真被送回陈家的话,她就再无利用价值,会被陈家上下搓磨死!

跟着老三老四,就算像现在这样发不了大财,但只要

她不再贴补陈家,怎么也饿不死。

“老四你疯了啊?我不去陈家!不去!”陈菊香疯狂叫喊。

老四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回陈家?一有了好东西就往陈家搬?如今我让你永远的呆在陈家……怎么,你又不乐意了?”

顿了一顿,又道:“总之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们兄弟几个被你祸害了这几十年,你还嫌不够?你放心,我会让你带着你为陈家攒的那些东西,跟着你一块儿衣锦还乡!”

“我不去陈家!”陈菊香尖叫。

老三则激动地质问她,“……你是真的做了丑事?你真的、真的……让我和老四换了个爹?”

陈菊香陡然闭了嘴。

老三怒极,大声质问,“你说啊!说啊!我跟你讲,你不要说谎!上回在城里的时候就听说了可以验血验出来的……”

白正乾:罪过罪过,其实是丽人哄骗你们的。

陈菊香自然也是在城里的时候,听唐丽人说验血是可以验出是不是亲生父的,所以她只是呜呜的哭,不敢反驳。

众人一看她那心虚的样,便知道正乾的死鬼老爹不但真的带了绿帽,还累及自己的亲生儿给别人养儿了……

老三被气得七窍生烟,“你是不是贱?是不是犯贱?我告诉你,你回到陈家以后……永远也不准你来找我和老四,你要敢来,我给你腿打折了!你就去讨饭吧!”

陈菊香拼命摇头,“我不回陈家!不回陈家!白正乾不管我、我怨不着他,他也不是从我肚里爬出来的!但是老三啊,你和老四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我、我可是你们的亲娘哪……”

这次她是真的急哭了。

“亲娘?”

老三怒极反笑,“那我问你,爹刚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管我们?我和老四要倚仗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挣到的钱、一个儿都不让我们碰,你买到的米、一粒也不给我们吃,你全都送到陈家去!”

“现在我们不用你养了,你也挣不到什么钱了,你才就来跟我说,你是我的亲娘

?你踏娘的根本不是人,还有脸说是我们的亲娘!你、你恶心透了!我宁肯不是你的亲生儿,我丢不起这个人!”

老三把陈菊香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菊香哭哭啼啼的。

那一边,老四还在跟白正乾着他的处理计划,“大哥,除了把她送回陈氏之外……我和三哥从祖宅搬出来吧,地契也给你和二哥。就是我和三哥的姓氏……毕竟已经用了这么年,就当是……我和三哥也是你养活了、养大了,才有今天的。所以就、还是让我们继续姓白,但可以从祖谱上……把我俩的名儿给划掉吧!”

农村人极讲究亲戚关系,也溯源祖宗,重视自己的出身。

白氏传世至今已有三十几代,所以宗族里的人还是很为自家的祖谱而感到自豪的。

现在老四提出要除族,心里难受得要命,就更恨陈菊香了。

白正乾沉思片刻,“我得跟你们嫂商量商量。”

说话之间,唐丽人匆匆赶到。

她将双手反别在身后,好像在身后藏着什么东西,还一脸的怒意,结果冲过来一看……

哟嗬,好像场面不是她想的那个样?

——白正乾四兄弟金刀大马地坐在一边嘀嘀咕咕,表情凝重;陈菊香则披头散发的倒在一旁鬼哭狼嚎的?

好像是自己家的这一边占了上风?

白正乾看到了妻,招手,“丽人,你过来!”

唐丽人嘿嘿干笑了两声,先朝着桃桃挪了过去,鬼鬼祟祟地说道:“桃桃你先过来一下,过来一下……”

桃桃不明所以的跟着妈妈走到一旁,又在妈妈的示意之下,转过身去背对着白正乾一众。

然后唐丽人飞快地将一件物事交给了桃桃,还吩咐道:“快,你把这个拿回家去,放堂屋里供着……路上小心点,别让人看到了。”

桃桃一看,居然是她那过世已久的亲奶奶的灵位?

唐丽人看到桃桃瞪圆了眼睛,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听说陈菊香拿着你爷爷的灵位过来搞事情,所以我就拿了你奶奶的过来……想着陈菊香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看到

原配的灵位,总有几分忌讳,谁知道你爸爸他们已经搞定了啊?怎么搞定的?”

桃桃还没来得及回答呢,白正乾又在那边喊了一声唐丽人。

唐丽人只得对桃桃说道:“你好好拿回去啊!我过去了……”

桃桃也只好把这牌位紧紧抱在怀里,急匆匆地往家赶。

宋秩见她神情有些紧张,两步三步追过来,神情关切,低声问道:“怎么了?”

桃桃,“我妈把我亲奶奶的牌位拿来,想压制陈菊香,不过这会儿也用不上了,让我拿回去呢!”

宋秩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桃桃抱在怀里的牌位,觉得有些好笑。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问桃桃。

桃桃,“不用!”

宋秩笑着说道:“那我干活去了?”

桃桃又点点头,看到贵财站在一旁,好像是在等宋秩似?

她小小声问他,“哎,你真要管贵财吗?就不怕被他讹上?”

宋秩回头看了贵财一眼,对桃桃说道:“放心,他还讹不到我……如是富贵儿和福贵儿,那我就真不想管了。贵财年纪还小,兴许还能救一救。好了今天地里的活计多,我得走了,你也赶紧忙去吧。”

桃桃盯着贵财,一脸的严肃,对宋秩说道:“要是贵财来讹你了,或者欺负你了,你别怕……你来找我,我对付他!”

宋秩失笑。

他一直看着桃桃走到路口,这才和贵财一块儿走了。

半路上,贵财有些不安,“宋秩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爸和大伯……原来不是亲兄弟?”

宋秩不答反问,“那以后你还有脸找你大伯一家伸手要东西吗?”

贵财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低声问道:“宋秩哥,我问你……村里人那么讨厌我和富贵、福贵儿,是因为他们讨厌老太婆?还是我们生来就是恶人?”

宋秩想了想,说道:“这是环境造成的。”

贵财哭丧着脸,“我不想被人讨厌,我不想一个朋友都没有,我也希望我家和大伯家一样,我大伯家的姐姐们,没有一个是带把儿

的,但是村里人都喜欢她们家的人呜呜……她们家的饭菜好香,她们笑得好开心……”

宋秩,“那她们和你一样,不讲道理还天天犯诨?还是和你一样天天躲懒不干活?”

贵财实在憋不住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看看我三伯家的珍珠!她家也是除了她和她爸,全是一屋的懒鬼!几姐妹里就她一个肯干活的,可你看看啊,谁心疼过她?”

宋秩想了想,说道:“可能我举错例了。你再参考一下周小妮?”

贵财愣住。

——周小妮?周小妮可是村里最命苦的人,没有之一!她哥哥走了,姐姐嫁了,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根本没有活路。

但好像又听说,周春妮临走的那天,小妮气冲冲地去和她姐打赌,以十年为期,说将来的她、肯定比她姐过得好?

贵财觉得周小妮根本就是胡扯!

一个十二三岁、还瘦弱得要死的黄毛丫头,凭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还难说,周春妮是成年人、还结了婚,周小妮是不可能比她姐强的。

可是,那么瘦小的周小妮,却拿着镰刀像个大人一样在田间地头死命的干活。

宋秩说:“周小妮一天能挣五个工分,平时河里捞点儿小鱼虾、上山捡点儿竹笋和菌什么的,日也能过下去。而且那是她自个儿挣的工分,想上生产队兑米还是兑面、兑鸭蛋还是兑其他的,都由她自己说了算,别人不能做她的主。”

“至于她和她姐打的那个赌,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农忙的时候好好干农活,农闲的时候搞点儿副业、学点文化……如果她一直这么勤快,她姐却还像原来在村里那么懒、一点儿也不改变的话,十年以后,小妮是有可能过得比她姐好的。”

贵财呆住。

半晌,他艰难地问道:“那,我要是干了活,但富贵儿和福贵儿又把我当成牛和狗来使唤呢?”

宋秩奇道:“你爸还活着吧?”

贵财:……

宋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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