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离本以为能够辨出磁州窑釉里藏金本质的，即便不是个上了岁数的老者，也至少得是个沉稳的中年人……
毕竟古董也是个靠积淀论资排辈的行当，但看这小子浑身没半分书卷气，更没听说枫城古玩界出过这么一位少年成名的天才大家。
如果不是程建林引荐，他怎么都想不到，那种超脱想象的手法竟然会从苏尘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手中施展出来！
现在一看，更觉得见面不如闻名。
还不等他开口，身后都快要打起呵欠的蒋依依却上前几步，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苏尘，眉宇间满是狡黠之色。
“这么说，程先生口中那天在宝缘斋大出风头的年轻人，就是你喽？”
“正是在下。”
苏尘微微皱眉，却从这丫头等着看好戏一般的表情里，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味。
果不其然。
蒋离随即起身上前，却微微瞪了孙女一眼，低声斥责道：“依依，少瞎打听。”
蒋依依吐了吐舌，这才后退几步。
苏尘望着此刻眼神不善，只是对视却一语不发的蒋离，仿佛等待审判的罪犯一般。
内心忐忑。
“老夫自小便浸yin在鉴宝行当，在这小小枫城还算有些资历，但用卸妆水给瓷器现真形的手法根本闻所未闻……”
“而且刚才掌眼观瞧，虽然那件盏托是磁州窑正品无疑，但在我看来，如果连古董最怕化学品这种常识都不懂，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你不过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鉴宝，你也配？”
如果说之前蒋离只是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的话，那么现在他便是在赤裸裸的抨击苏尘。
以他的身份地位，整个包间人人噤若寒蝉，周围众人又有哪个敢替苏尘说话？
饶是进门之前程建林已经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但苏尘此刻仍旧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这位蒋大师，说话还真是直截了当……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苏尘这一局必落下风的情况之下，后者却忽然上前几步昂然开口道：“嘴上功夫晚辈自愧不如，可人人皆知，鉴宝可是手上功夫！”
“配不配行不行，蒋大师您了可不算。”
不卑不亢，这一语落地，众人皆惊！
苏尘这是要跟蒋离直接刚正面？
何等勇气！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色，不过整个枫城古玩界以蒋老为尊，他倒还真有几分锋芒！”
客人之中，有人抬抬金丝眼镜，望向苏尘。
另外一人随即附和道：“没错，换了我们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得罪蒋老无异于得罪整个枫城古玩界，以后在这一行没得混喽……”
最后那瘦削的中年人咧咧嘴，低声道：“嘿嘿，火药味越浓越好，至少咱们今晚能饱饱眼福。”
这三人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更何况苏尘这番回应的确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果不其然，苏尘捅了马蜂窝。
“黄口小儿，你敢讽刺我……”
程建林眼疾手快，迅速按住就要冲苏尘发难的蒋离大师。
“哎哎，蒋老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不如卖程某一个面子，再大的恩怨，也只通过斗宝解决如何？”
毕竟苏尘也是自己请来的客人，这位脾气暴躁的蒋老若是当众给他一个耳光，自己岂不是更下不来台？
旋即还向苏尘投去一个期待的眼神……
虽说蒋离脾气差点，但却是实打实的枫城古玩鉴定协会名誉会长，手上有真功夫！面对他要想扬眉吐气，只能寄希望于苏尘。
蒋离沉思片刻，终究还是准备卖程建林这个面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希望亲眼看着苏尘在自己面前出丑……
届时再狠狠揭露这小子的假面，戳穿他！
“好，斗宝便斗宝，桌台之上自见真章。”
蒋离不屑的冷哼一声，旋即负手站在一旁，但眼神从始至终却都没有离开苏尘。
“蒋老，既然您刚才已经掌眼，那便烦请给我那套磁州窑茶盏估个价如何？”
程建林缓缓开口。
“茶盏成色样式皆为上品，可作价1500万，盏托虽说成色稍差，却也差不多在千万价位，加之磁州窑真品产量稀少……”
“虽说盏托和茶盏只是后来拼凑，却算得上相得益彰，有升值空间，整体估价可在3000万以上。”
此刻，随着蒋离估价完成，程建林微微点头，周围三人也不由的窃窃私语起来。
“虽说愤怒，但蒋老估算出的价格倒也中肯。”
“出手便是一套价值3000万的磁州窑珍品，想必程家老爷子寿辰当日定能大放光芒，程兄你可是赚大了。”
“没错，茶盏无托则缺了灵魂，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让程兄碰见，这便宜占的可不止区区500万……”
被这几人羡慕的眼神包围着，程建林也不由的微微露出喜色，朝苏尘投去感激的目光。
几人先前还想把自己的收藏拿来放在桌上斗一斗，此刻一听这个报价顿时便偃旗息鼓。
只等蒋离出招……
周围几人的表情尽收蒋离眼底，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因为3000万的估价而胆怯，反而吩咐起身后的孙女。
“依依，把我带来的那副长卷拿来。”
蒋依依将手边的一副长卷递过来，蒋离则郑重其事的戴上白手套，将其徐徐展开平摊在桌山，整个动作小心翼翼……
这珍视万分的动作，让凑上前的几人都不由噤声，围了上去。
毕竟蒋老用来斗宝打擂的宝贝，又岂能是凡品？
下一刻，画卷完全展露在所有人眼前。
“这，这竟然是石涛的画……”
“而且还是1689年康熙南巡时，石涛亲自所做的那副《海宴河清图》！”
“这要真是石涛真迹，那岂不是无价之宝？甚至是可以入馆陈列的国家级珍藏！”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呼吸都急促起来。
程建林更是双目瞬间圆睁，手中茶杯不由落地，应声而碎。
口中不断喃喃着：“没想到我今日竟然能有如此眼福……”
几人的举动和表现完全在蒋离的预料之中，想当初他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卷时也曾被兴奋冲昏头脑。
然而此刻，他却只是微眯双眸，徐徐望向正伏案观瞧的苏尘。
“你，可看出这幅画的真假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等着他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