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早上，陶严端着一个土陶碗，与其他苦力一样围在一起，就着腌菜喝粥当早饭，他自然而然的就蹲到了文第圃旁边。只是其他人都是很自然的蹲着吃，而他夹了腌菜之后，蹲不了多久就要站起来。这不是他能不能蹲的问题，而是他觉得这样蹲着吃既不健康也不舒服。但是很显然文第圃虽然穿着气度与这些人大不同，但是他蹲在那里就着腌菜喝粥的时候，倒显得很自然。
今天一大早，已经装运了三天货物的那艘西洋大船已经离港了，但是又来了一艘西洋大船，这是一艘葡萄牙的名字叫做“玛丽塔皇后号”，宋师爷就和一个通事在货栈那里与船长交涉。
陶严问过文第圃后，知道这所谓的通事就是大文朝的口语翻译，舟山这里是葡萄牙商船经常来往的地方，所以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有不少通事负责葡萄牙语与汉话的翻译。
陶严不会说葡萄牙语，但是他的英语很流利。另外还会一点越南话，另外就是闽南话了。作为一个战斗蛙人，大家都能明白到这个原因，要会说英语，那肯定是为了在南海方向的菲律宾和印尼这些国家。学越南话，那肯定是为了到时候潜入金兰湾或者岘港。学闽南话，那就肯定是冲着基隆高雄这些港口的。
上午的时候，陶严和文第圃在背木箱运货上玛丽塔皇后号的时候，看见一个40来岁，身穿船长制服，腰上还挂着西洋长剑的葡萄牙男子，来找玛丽塔皇后号的西亚德船长，两人在船头甲板交头接耳一阵后，就一起下船走向货栈那里，通过通事与宋师爷和另外一名管事的交流，很快，邓老爷派来负责货栈大小事务的汪管事就派了一个人骑着马而去。
到了中午，苦力们围成一圈蹲在货栈外面空地上吃饭的时候，从大路上过来了三个人，陶严只瞟了一眼，就认出来这三个人是潜水员，在大文朝，潜水员有个很古怪的名字叫做什么“没人”，想来是取意“没入水中之人”的意思，据说唐宋之时就是这个名字。
陶严才进陆战队两栖侦察中队战斗蛙人分队的时候，教官讲过中外潜水员历史，就提到过古代的“没人”，最厉害的是一个叫“水精”的。
唐《传奇》记载，唐德宗贞元年间，有个叫周邯的士子，他生性豪放豁达，交友甚广。
一日，周邯见一彝人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集市上贩卖，便上前询问。彝人说少年水性极佳，踏浪而行如履平地，潜入水中一天都不用浮出换气，四川的河流、湖泊、深潭都被他潜了个遍，只因父母双亡，家贫如洗，这才沦为奴隶。周邯二话不说，就把少年买了下来，取名水精。
周邯喜欢游历，买船出游，抵达江陵（今湖北荆州），经瞿塘峡，过滟滪堆，令水精潜入水底查看。不一会儿，水精浮出水面，将摸到的金银珠宝统统交给周邯。
当时陶严就叫了起来：三峡就是从瞿塘峡开始的，长江很宽的江面在赤岩山和白甲山夹持下进入瞿塘峡，峡口左边白帝城山下的滟滪堆挡住峡口一半，上面有铁索拦江，峡江里面水流湍急，有无数漩涡，人下去必死无疑。
教官问陶严为何知道，陶严很自得地说：我就是白帝城那里的人，小时候还在山下的氮肥厂生活过，风箱峡滟滪堆我熟悉得很。还说潜入水中一天不用浮出换气，完全是瞎掰吹牛。
教官说：古代文人都是些浪漫情怀，不重写实。李白不是写过：白发三千丈, 缘愁似个长，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赠我情。难道李白真有三千丈的白发？
虽说两人没有辩出个输赢，不过陶严总算记得古代还是有潜水员这个高技能小众工种的。
三人中一个30多岁的强壮汉子，全身皮肤黝黑，头发被挽成一个发髻，身上穿着一件似灰非灰，似黑非黑的水靠，水靠下面齐到大腿，上面裹着上身但露出双臂，也不知道是鲨鱼皮还是什么海鱼皮做的？教官当年讲有海蛟皮做的，可海蛟是什么？海里的龙吗？海里哪有龙嘛。
陶严心想到时候好好打听打听，看这水靠是什么皮做的。他估摸着鲨鱼皮的可能性最大，古代的中国和日本人都喜欢用粗糙的鲨鱼皮做刀鞘或者刀柄裹的皮。
陶严既然是潜水员出生，自然知道关于人类潜水的历史，据说这中国古代的水靠就是现代潜水衣的雏形。而旁边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身材瘦小，皮肤没有那三十多汉子那么黝黑，但想来长年在海上做事，也算古铜色了，他手上这提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金属管子，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皮做的袋子，想来是大文朝的潜水装具吧。
三人之中最老的那个老者恐怕有60多岁了，也是皮肤黝黑，一副渔民打扮。
2.
陶严知道古今中外的潜水发展史，最初古代的“没人”都是使用屏住呼吸的方法潜入浅水，一直到宋代还基本上保持着这种方法。一直到明代时期潜水技术才有了较大的改进，出现了简单的潜水工具。公元1637年出版《天工开物》里边叙述到，当时的潜水员是用长长的绳子绑在潜水员的腰上，再用锡做的环形空管放在鼻子上潜水员通过这个管子呼吸，当他们在水底下感到憋气的时候就可以拉动绳子，在岸上或者船上的伙伴就会赶紧把他拉上去，并用热毛毯之类的东西盖在他的身上，以防止冻伤。
陶严已经知道现在是大文天启十九年，但这大文朝的历法年号陶严之前在历史书上没见着呀，也不知道算公元多少年，到时候找这些西洋海船上的人打听一下。
看见这三个大文朝的潜水员，陶严也饶有兴趣的想知道他们如何进行潜水打捞。
三个人进了货栈后，宋师爷就让人到玛丽塔皇后号上，请这艘玛丽塔皇后号的西亚德船长和早上过来的那个葡萄牙船长珀蒂多船长过来商议。
葡萄牙人的姓名长度堪称史上之最，这主要源于葡萄牙的记名方法深受宗教的影响。在以前，由于葡萄牙曾是罗马帝国的属地，而古罗马贵族很重视血统、门阀关系，并使用记父、母双方的氏族名、家名的复合姓。一般来说，一位普通的葡萄牙人，名字往往由五六十个字母组成，长得让人根本无法记住。所以这个葡萄牙船长就让大家只称呼他的名“珀蒂多”，所以都喊他珀蒂多船长。
可能文第圃天生爱打听，他也就端着饭碗凑到边上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