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玟的名字被唱出, 便有专门负责引导的官员过来,将左玟引领到了御道之上。
所谓御道,就是专供皇帝走的路。除了皇帝, 也就只有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能在传胪之时走上那么一次。
站在御道中央,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或为震惊不敢置信、或为艳羡嫉妒的眼光,可谓人生的高光时刻。
叩拜谢恩,再起身, 便是天子门生。饶是以左玟的心态之沉稳, 此时也难免有些兴奋和志得意满的情绪。
忽听得耳畔细微的一声“恭喜”, 似轻风挠了挠耳廓。
左玟忍着耳部微微的痒,心里吐槽某位道长出现从不分场合,来去不定。也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继续跟他修行呢?
这心思一转,之前升起的一点子志得意满就烟消云散了。面上恢复了平静淡然, 只略带一点恰到好处的喜色。恭谨站立于御道中央。
这一副沉稳庄重的模样落在前排一些大臣眼底,却是得到不少赞许的目光。
暗道, “状元郎年纪虽轻, 倒是少年沉稳, 又得圣上青眼,往后前程不可限量啊。”
三两个家里有适龄未嫁女的大臣视线交错, 各自能看出对方眼里敌意。
暗啐对方:呸!老东西,又想跟老夫抢!
这俊秀貌美的状元郎只有一个,僧多肉少, 抢手的很。
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终谁能收为女婿,就得看哪个更神通广大了。
状元的名字唱了三遍,那传胪的官员又开始念榜眼探花之名。
“一甲第二名,陆长庚——”
“一甲第三名, 贾嵋——”
听到第二名的时候左玟还惊喜于陆斋长成了榜眼,位列一甲。
待听到探花的名字时就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自来都是新进士中选最年轻英俊的点为探花。也不知景康帝是什么审美,竟然选了这么个涂脂抹粉的“假美人”。
要在左玟看来,不说她自己,陆兄的英气俊逸也能甩贾嵋十条街都不止好吗!
左玟是见多了绝色佳人,要求太高。却不知男子涂脂抹粉于当下还算是一种风尚。在左状元进京前,家世不赖的贾嵋在京里也是名声远播的俊小生。
殿试当日,景康帝早先的注意力都在左玟和自家公主身上,后面则被她策论提出的可行之法夺了心神。离开得也早,对其他人都没怎么看清晰。
故而在点探花之时,自然就按自己过往听过的京中的风闻,点了贾嵋为探花。
不管左玟心里怎么吐槽,事实既定,也无法转变。
待所有新进士的名字都被唱完,金殿传胪结束。下一步流程就是仅次于传胪唱名、让进士们精神振奋不已的——御街夸官。
所谓御街夸官,也叫游街夸官。就是在殿试后(新科状元穿着红袍、帽插宫花,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皇城御街上,由吏部、礼部官员鸣锣开道,接受万民朝贺。)
尽管只有前三名能骑马游街,后面的进士都得步行,但也不影响他们享受夸官的高光时刻。
而在此之前,景康帝却是传了新晋进士们入太和殿内觐见。
以左玟为首,陆长庚贾嵋后她半步,一左一右将状元衬托在中央。而百多名进士则排成两列跟在榜眼探花后面,一起进入了太和殿。
行过了叩拜之礼,众进士起身,激动地站在大殿之上。
景康帝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亲自选出来的状元郎,当真是面若桃花,明艳端庄,气度不凡。再想想她的策论,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含笑夸赞了几句状元颜色跟才华一样优秀的话,比往年按惯例夸奖的话说的都要长一些,也真挚得多。
殿内的大臣听了,对左状元的简在帝心程度又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左玟谢过了景康帝的赏识,礼尚往来地回了一通赞扬皇帝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愿意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话。君臣对对方都表示很满意。
夸完了状元,景康帝的目光又转到了榜眼探花身上。
这一看,就有种想要揉眼睛的冲动。
之前人都在外头还不觉得,这会儿列在了一块儿,殿内的帝王就发现了不对——
本该是进士里最俊俏的探花郎怎么还比不过状元榜眼好看?是哪个唬弄朕说贾嵋的容色在京里备受追捧的?京里的人眼睛都瞎了吗!
三连问,问在自己心里,自然没人回答他。
想想他选错了探花,不知待会儿游街的时候百姓会不会质疑圣上的审美。这一发现让景康帝的好心情大打折扣。
连带后面的话都没什么心情讲了。比较形式化草草勉励了几句,完事就让进士们退下散朝。
景康帝回去后是怎么痛骂误导自己的人不提,却说这殿内站的重臣们也不是没长眼的。
工部尚书吴大人年逾六十,老眼昏花。
待景康帝走后,一边朝殿外走去,一边捅了一下旁边的兵部尚书,狐疑地问他,
“老夫眼神不好,你说之前那状元郎跟探花郎,是不是站错了位置?”
兵部尚书王大人嘴角一抽,硬邦邦回了句,“没有。”
“那就是榜眼和探花站错了位置?”
“……也没有。”
吴老大人揉了揉眼睛,叹息道,“这……看来老夫的眼神是真的不太行了。”
王尚书静默了一瞬,真心实意地对同僚前辈道了一句,“您老这回的眼神倒是真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一甲三个进士,尤其是探花郎!
旁边的吏部尚书插嘴表示,“待会儿游街夸官想来有得热闹瞧。”
站在殿前没走的大皇子楚晏平,听着这话语,面上微微勾起个浅笑。
自他生魂离体后在朝堂显露头角的二皇子楚晏时见此,目光微闪。走过来问道,“大哥这是何故发笑?难道也是因为那状元郎?”
晏平扫他一眼,并不回答,淡淡道,“二弟有心思盯着为兄的表情,不如回去叮嘱一下你的门客,莫要把手伸得太长。”
楚晏时哈哈笑了两声,故作姿态埋怨道,“弟弟不过是多问一句,大哥何必着急呢?你一病三年有余,朝中许多事都不清楚。好比上一次,你会试时吩咐贡院的军士对那左状元——”
“楚晏时!”
不等二皇子说完,晏平就打断了他。一双凤眼凌厉非常,森然道,“不是所有的东西,你都能碰的。”
晏时嗤笑,年轻的脸庞显出些许不屑,与兄长针锋相对。
“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争不过呢?大哥,今日的你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你,今日的我,也不是三年前的我了。”
………………
再说左玟这边。
因为进士服都是深色蓝罗袍,一甲三人为做区分,也为了喜庆。状元榜眼和探花都要换上绯红亮眼的衣服。故而左玟和陆长庚贾嵋就先与其他进士分开,被带进了换衣的偏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上状元的缘故,陆长庚和贾嵋两个共用一个屋子,左玟却是单间。
在内侍的帮忙下换上了圆领的绯红袍,系上光素银带,腰配药玉。好一个翩翩玉立,容色姝丽的状元郎。
换好了身上的形制,却还有冠帽未至。左玟转身正要开口问,那内侍却不知何时退后了去,由一个模样俏丽的小宫女捧着二粱朝冠,立在了左玟身后。
“左状元,可还记得我吗?”
这小宫女声若黄莺出谷,一双眼眸亮若星子,见左玟转过身来,面颊微红。
左玟认出了她,正是殿试当日给自己送早膳的“冒失”小宫女。不禁带了笑意。
见内侍还在屋内,遂眨眨眼道,“记得的。那日我殿试吓着了你,没害你受罚吧?”
“没有受罚……”
那“小宫女”知道左玟是为自己说话,怕内侍听了去,心里微甜。不想耽误了他的时间,便将手中朝冠举起,笑吟吟道,“左状元,让我为你戴上朝冠吧。”
“好。”左玟应了声,朝她笑了笑。便坐在椅子上,由那小宫女给她戴上了朝冠。
状元戴的冠与榜眼探花不同,是为双翅冲天冠。两排大于进士的点翠簪花更显出不同。
那小宫女看了看左玟的面容,却是拿出一根嵌着明珠的金簪,簪在了左玟的朝冠上。
而后才退开两步,微红脸,不敢看她。只道,“状元,已经戴好了。”
左玟不知自己的金簪有什么不同之处,闻言便笑着道了句谢。想着都见了两面了,还不知对方的名字。出于礼貌,便问了一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宫女手指微攒,抬起头用那双明眸看着左玟道,“我名晏宁。左状元可以叫我芳儿。”
左玟:……突然有种熟悉的不妙的感觉。
于是她机智的忽略了后半句话,只唤一声,“晏宁姑娘。”
这个称呼似乎不能让小宫女满意,她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陆长庚唤,“左兄?你好了吗?”
左玟当即应声,“好了好了,我马上出来。”
便对小宫女微微颔首,快步走出了偏殿。
一打开门,就看到陆长庚和贾嵋早已换好了各自的冠服在外等她。
贾嵋少不得阴阳怪气,“左状元到底是状元,换衣裳的时间都要久一些。”
内容还是挖苦,但口吻到底要比早上好了许多。
左玟也就懒得理他,只对陆长庚笑道,“不想今日竟能与陆兄一同游街夸官,真应了今晨所言,是我人生一大幸事。”
陆长庚笑声爽朗,“陆某亦然。”
却在此时,一个颜色俏丽的小宫女从殿内走出来,怒瞪着陆长庚。
陆长庚被瞪得茫然,怔了一怔,好脾气的拱手笑道,“不知在下哪里得罪过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那小宫女不答,狠狠剜了陆长庚一眼,扭头离去。
陆长庚:???
大概能猜到缘由的左玟,面对陆斋长疑惑不解的模样,心虚地捏了捏袖口。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想来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那小宫女的。
耽误了一会儿功夫,今科进士们终于到达长安左门,也是御街夸官开始的地方。
那长安左门在皇宫的东北角,因为历年殿试后都在此悬挂金榜,所以又被称为龙门。即鲤鱼跃龙门之意。鲤鱼自然指的就是一众新科进士了。
彼时,长安左门披红挂彩,仪仗都已筹备齐全。
游街夸官是三年一度的盛会,早有无数爱热闹的百姓早早挤在了这边,等着看今科状元郎。
礼部官员将金榜悬挂,一甲的三人也身披大红绸,帽插宫花,骑上了游街的高头大马。至于其他进士依旧是步行跟随。
作为状元的左玟理所应当地在众进士之首。她的前面则由差役鸣锣开道,扛着“状元及第”“连中三元”的牌子旗帜,走在前方。
但听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长安街万人空巷。
在无数年轻少女拿着香花锦囊的翘首以盼之中,新科状元与进士的队列,整装出发。
“啊啊啊快看——那是状元郎!”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们想要看打马游街,落英缤纷,抢女婿混战?没问题~下一章就来(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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