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司马醉儿和笑儿皆心中存疑,但是狄秋娘按兵不对,她们也除了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想法。
好在不归居,好歹有萧成欢这座大山镇着,估计等闲也没人敢惹,便是狄秋娘,不是没有萧成欢的允许,连不归居内院的大门都不一定进得来么?
提到萧成欢,纪如甄就不解了,她困惑地看着笑儿和司马醉儿,问道:“为何不将此事报于公子知道?”
笑儿一听纪如甄提到萧成欢,就暗道不好。以司马醉儿对萧成欢的成见,莫说要将此事告之萧成欢了,定然是提都不会提上半句,说不定反而因此牵怒萧成欢。
果不其然,纪如甄的话音一落,就见司马醉儿淡淡一笑,笑容疏离而冷漠,道:“便是报与萧成欢又如何?难不成萧成欢还能因你我,将青柳给打杀了?还是将狄秋娘给处罚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司马醉儿摇了摇头。萧成欢和狄秋娘是什么关系?一个是魔教的教主,一个是魔教的护法,说到底他们两个才是一家的。现如今,萧成欢不过是贪恋她的身子,才对她有几分维护?真正到了紧要关头,自然是站在狄秋娘那边的。他们之间的情份,岂是她能比的?她暗使了这老大的劲,也不过是让他二人之间,稍有矛盾罢了,却是连翻脸都不曾有过。
“可是……”纪如甄还是一脸的不服气,犟道:“还不就是欺负我们,要是姑父还在,岂容她们这般对我们。”。
“甄儿!”司马醉儿朝她摇了摇头,制止道。直到笑儿退了下去 ,司马醉儿才对纪如甄道:“甄儿,爹爹已经不在了,我们现在无依无靠,只有靠自己!你要记住,无论在这浔阳别馆,还是在这不归居,说到底,只有你我二人才是外人!”
即便是笑儿,也是魔教的人,所以前脚才失了狄秋娘的信任, 但一转身,却成了不归居的人。
魔教的这种信任与团结,确确实实是朝廷那些文官武将无法能及的,难怪朝廷剿灭魔教这么多年,却没能撼动魔教半点,反而将她父亲给折了进去。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司马雍出身江湖,无法被以皇帝为首的世家集团所信任罢了。任司马雍如何的劳苦功高,一出事,还不是头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
司马醉儿很多时候都在想,父亲即使是没有死在萧成欢手里,只怕不日也会死在朝廷的斩刀之下。
一想到司马雍的死,司马醉儿不由自主就又想到了那起始作俑者的案件——少女失踪案。
自打两年前开始,禹州、鄢州一带,经常有年方十二到十五六岁的少女无故失踪。
朝廷久查难破,便将此案交给了镇守鄢、禹两州的司马雍。
可司马雍行军打仗是把好手,这查案破案,却不是他的长项,这起案件自然是一拖再拖。连带着,镇远军的军务都耽误了。后来,还是步飞羽建议让狄念接手的少女失踪案,司马雍这才脱身出来……
是了,狄念!司马醉儿心中一凛。以往只当狄念是步飞羽的心腹,自没往这上面想,可如今却是知道了,狄念乃是魔教中人,是萧成欢安插在镇远侯府的内奸,那么,少女案的久拖难破,其中是不是有狄念和萧成欢的手笔?
更甚有可能,这少女案实则就是魔教设的局,拖镇远侯府下水。毕竟,以镇远军的实力,若非兵权被朝廷夺走,便是来两个魔教,也未必能将镇远侯府如何!
狄念!
想到狄念进府的时间,司马醉儿不由浑身发凉。如果少女失踪案是魔教所为,那么,至少在七八年前,魔教就已经着手对镇远侯府动手了。而七八年前,江湖上,根本就没有魔教的存在。
直到四年前,浔阳别馆在江湖上异军突起,魔教才短短几年之内,袭卷大江南北。也就是说,魔教蛰伏多年,就是为了给镇远侯府致命的一击。
这一切,用萧成欢的话来说,都是缘于当年司马雍出卖前魔教教主萧毅。
据萧成欢说,司马雍出卖兄弟,害得萧家上下,除了萧成欢和狄家姐弟逃出生天,其他人尽数死在那场屠杀之中,魔教自此分崩离析,从此在江湖中消声匿迹。由来换来镇远侯一职。
二十年风水轮流转,二十年后,镇远侯府满门覆灭的情形,与当年萧家的情况何其相像?整个司马家族,除了她和甄儿逃出生天,其余人等尽数死于魔教之手,威名赫赫的镇远军土崩瓦解!
萧成欢,这算是以牙还牙吗?
不,比如司马家,更重要的其实是镇远军!
否则,司马雍也不会违抗朝廷的旨意,将少女案丢给狄念,自己坚守着镇远军……
萧成欢,镇远军……
突如其来的醒悟,让司马醉儿整个人如泡在凉水里一般。
她无比的痛恨自己,只被悲痛糊了心,糊了眼,竟没有发现,魔教围剿司马家的真实目的。
且不说司马雍是否真的杀害了萧成欢一家,但就镇远军来说,对整个禹州,甚至是整个朝廷,那是至关重要。司马雍任镇远侯以来,将整个禹州守的跟铁桶似的,西境胡人数次扣边,都被司马雍给打退,将西境边线往西生生拓了三十里。所以,这些年来,西境才会这边安宁,才有浔阳城的这等繁华之地。
可如今,司马雍身死之后,司马家灭,镇远军散,整个禹州便没了防守,届时西境胡人便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到那个时候,谁来护卫整个禹州的百姓安危?
所以,萧成欢,竟是与西境胡人勾结了吗?为了这莫须有的灭门之仇,萧成欢竟不惜叛国……
司马醉儿觉得她不能这样呆下去了,且不管步飞羽是否在萧成欢手上,她都不能再受制于萧成欢,最为司马家的一份子,且不管朝廷如何昏庸,但她总要为禹州的百姓尽一份心力的,那是她尊敬的爹爹,耗尽心血守护的禹州,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落在胡人的手里!
“姐姐,你怎么了?”纪如甄看到猛然站起,神情全是焦虑不安的司马醉儿,不由忧心问道。
司马醉儿看了看纪如甄,又侧耳听了半晌,确定四下除了她和纪如甄的呼吸声,再也闻不到别的,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纪如甄道:“甄儿,我们设法逃走可好?”
“逃?”纪如甄一脸意外地看着司马醉儿,道:“我们能逃去哪里?姐姐准备不管飞羽哥哥了吗?”
步飞羽!司马醉儿心头一痛。她困在浔阳别馆这么久,营救步飞羽进展毫无起色,也不知哪日方能将步飞羽救出来。可是禹州等不起,禹州的百姓等不起!司马醉儿咬了咬唇,道:“姐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飞羽哥哥……他不会怪我的!”
“姐姐!”纪如甄瞪大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
连纪如甄都这般看她!那对她的这个决定,步飞羽会怎么想?会不会怪她?
一想到步飞羽,司马醉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不停地绞着,让她痛得喘不过气来。她闭着眼,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她就听到纪如甄呜咽一声,踢踏着脚步飞跑了出去。
司马醉儿再也没能忍住,泪水潸然而落。
飞羽哥哥,你一定不会怪醉儿的吧?
闭着眼,脑海中浮现的步飞羽那张好看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正柔和地看着她,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步飞羽伸着温和的大掌,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不会!”
不会!是的,不会!那个和父亲一样,忧心为国的步飞羽,知道她是为了禹州的百姓,一定不会怪她的。
可是,为什么泪水却怎么止不住地往外钻?明明,明明飞羽哥哥都不怪她了……
强忍的泪水,终于溃不成军。“飞羽哥哥,对不起……”
恍惚间,那只温和的大掌,挪到了她的脸上,粗厚的指腹,搓抚着她的脸颊。“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让她浑身一震,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银白的面具乍然现于面前,哪里有什么步飞羽。
“萧成欢!”司马醉儿一时没有忍住,一挥手,就把萧成欢的手给甩开了。蹬蹬蹬地退了数步,与萧成欢之间保持了半丈之遥。
司马醉儿明显的异样,让萧成欢皱起了眉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司马醉儿心中已有打算,自是不想让萧成欢瞧出来。
她偏了偏头,试图避开萧成欢的视线,只道:“没事!”
这两眼通红,一脸泪痕的样子,早已落在了萧成欢眼里,萧成欢如何能信她这一句轻飘飘的无事二字?
“刚才底发生了什么事?”萧成欢跨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脸,逼她与他对视。
司马醉儿委实不想再瞧萧成欢那张脸,实在挣不开了,便垂了眼睑,不再去看萧成欢。
合着,还是自己惹了她?萧成欢微微一愣,却放低了声音,哄道:“可是我又让你受委屈了?”
司马醉儿抿着嘴,无论萧成欢千哄万哄的,就是不肯开口。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又惹了萧成欢,再将她禁足什么的,对于她的逃亡大计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既然萧成欢误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让他误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