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琅疾步迈进侧院，便见萧成欢站在院中，他的身后，站着一名黑衣男子，像个影子一般。
笑儿跪在萧成欢面前，面容灰败。
“成欢哥哥！”萧琳琅快步上前，不解地看向萧成欢。先前在门口遇着时，萧成欢可半点没有表示要来侧院。“这是怎么了？”
笑儿本就抱恙在身，脸色本就不好，如今看起来，更是形容枯槁，一派摇摇欲坠的模样，仿若吹一口气，就了跌翻了去。
萧琳琅这几个月来，与笑儿相处甚好，情若知己，此时见笑儿这副模样，不由就上前去扶。
笑儿却颤颤地不肯起身，只道：“请公子收回成命！”
萧成欢眉头紧皱，道：“我将侧院重任交托与你，却不是让你拿命来守，再者说，以你眼下这副模样，能不能守好侧院还是两说！琳琅，将笑儿带回去，养好了身子再来，这几日，便让墨焰先替她守着！”
萧琳琅得了萧成欢的吩咐，转瞬便明白了萧成欢的意思，显然是先前听她说给笑儿拿了药，体恤笑儿辛苦，这才让墨焰前来替换几日。
这是好事，笑儿却为何不同意？
萧琳琅心中狐疑，手里却没有待慢，立时伸手去扶笑儿。
笑儿脸色发白，拽着萧琳琅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萧琳琅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发颤。
正欲相询，却听侧院的厢房之内传来了动静。
却是纪如甄摇摇摆摆地挣扎着出来。
纪如甄原是被锁在内院的厢房里，此番移至此处，虽不再上锁，但是为防她再出妖蛾子，笑儿与萧琳琅商议之后，在吃食里加了些软筋之药，让她连走路的力气也无，更别说逃跑了。
如此一来，便不怕她再整出什么乱子来。
只是纪如甄本就长得妖媚，此时三步一摇的姿态，越发显得娇软无力，媚入骨里。
萧成欢本就极其厌恶纪如甄，此时见她要去房内出来，不愿与她打照面，只吩咐萧琳琅好生照看笑儿，便径直走了。
待得纪如甄挣扎出房门，只看到萧琳琅扶着笑儿，与墨焰一道朝着侧院大门躬身相送之姿。
纪如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眼底划过一道幽光。
萧琳琅前些日子被纪如甄折腾得够呛，如今也极不待见她，一见她出来，就扶着笑儿转身就要走。
只是笑儿这一病，又在萧成欢面前哀求跪了许久，此时起来，竟有些脱力。
萧琳琅这纤细的小身板，哪里扶得住。却又不好让墨焰相送。
还是墨焰瞧不过去，去廊下搬了张凳子过来。“且先歇会再走不迟！”
萧琳琅连忙道谢。待得墨焰走远了些，她才悄声跟笑儿道：“没想到墨焰看起来跟个冰柱似的，人却还是不错的。”独留墨焰一人，像个冰柱似地矗立在那里。
笑儿看着那个跟冰柱似矗立着的墨焰，心头却是沉闷的厉害，半点笑容也挤不出来。
萧琳琅环视周遭，纪如甄立于房门口，离她们有数丈之遥，墨焰抱剑立于纪如数丈，四人成三足鼎立之势。
萧琳琅估算了一下距离，估摸着足够的远，便朝着笑儿轻声道：“笑儿姐姐可是有心事？可是因为墨焰？”
虽说萧成欢派了墨焰一个男子进内院，颇有些不妥。
但如今内院连个女主人也无，只她一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主子，和丫鬟也无区别。
再者就是笑儿这样算得上有几分脸面的大丫鬟，余下的，不过是些粗使仆妇和小丫鬟。再者说，侧院和内院正院还隔着一条巷子一道门。
江湖儿女，委实不必要太计较的。
依着笑儿的性子，理应不该这样才对。
萧琳琅道：“姐姐旁的不必多想，先养好身子。往后，这不归居，还得依仗你的。墨焰不过暂调过来，抢不了你的活计。”
笑儿苦笑。她哪里是怕墨焰抢了她的活计，不过是觉得，自己早时得狄秋娘器重，后又得司马醉儿信任，然无论哪一件，都没个善终。
“笑儿姐姐，你是要急死我？”笑儿的沉默，让萧琳琅犹觉急躁，道：“以你我之间的交情，还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
笑儿掀了掀嘴皮子，似有满腹言语，到最后，却化成了茫然。
在萧琳琅的再三追问下，方道：“我一无是处，留在这不归居，又能做什么？便是连看护纪如甄这样的小事，我都胜任不了！”
萧琳琅终于听出了些许端倪。
“笑儿姐姐万万不可这么想！”萧琳琅忙道。
笑儿的心思，她最了解不过。
以往她也是觉得，自己留在这不归居，就是混吃混喝，什么忙都帮不上萧成欢。便是连司马醉儿也没能替他看好。“成欢哥哥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是体恤你身子抱恙。”
正是因为萧成欢没有责怪，才让她一颗心提着悬着，也没个可依仗的地方，总觉得浮于半空，且头上尚浮着把刀，却久久的没有落下来。
笑儿垂着头，神情恹恹的。
萧琳琅到底与她是不同的，萧琳琅做的再不好，还有萧成欢表妹这一层关系，到底是半个主子。
可她却是不过是圣教一个末等的弟子，且是被狄秋娘疑心舍弃的，她想在圣教立足，就只有走萧成欢这一条路。
萧成欢看重司马醉儿，对她来说，便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所以，对于司马醉儿，她是用足了心思的。
可终归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料到，司马醉儿最后会虚弱致死，药石无效。
与其说她因司马醉儿之死自责，倒不如说她是因此而失落，绝望。虽说萧成欢并未罚她，而正因如此，她才更想在纪如甄这件事情上，能得到萧成欢的认可，再寻立足之地。
“当初我一心为了馆主，可馆主生性多疑，我被逼无奈，就想着依着司马姑娘，投入公子麾下，余路方有依靠，可谁知，竟是这么个下场，便是公子大度，不曾惩戒与我，可我这心里，到底难受！”笑儿嘴角泛着涩意，道。
这件事，原本也是萧琳琅心里愧疚的。可如今方知，司马醉儿一事，不过是楚黎有心算无心，委实怪不得她和笑儿，确定活着的那人，果真是司马醉儿，萧琳琅心中的那点愧疚之意，消散的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跟楚黎和司马醉儿立过誓，萧琳琅只怕要憋不住将司马醉儿的事告知笑儿了。只眼下，司马醉儿活着这事，还不能说与笑儿听，萧琳琅忍了又忍，只好委婉地道：“你不必多虑，成欢哥哥既然先前没有怪我们，往后更不会怪我们！相信我，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笑儿只愣愣地看着她。
房檐下，纪如甄静静地看着喁喁私语的两人，目光越发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