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明明已经把声音放得很低，没想到霍仙儿还是听到了。
“仙儿。”唐酥轻喊了一声。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要霍斯年怎么选择。
一般这样的手术都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难怪她觉得霍斯背影似乎都深沉了许多。
“我要做手术。”霍仙儿再次无比肯定的说。
那双清透的眼眸里充满了坚定，直直的盯着他们。
唐酥一时间，有些哽咽，不知道该如何说。
霍斯年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他只说知道了，并没有直接正面答应。
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霍斯年的，莫过于霍仙儿。
她的视线依旧停在霍斯年身上：“您会同意的吧。”
不是平时的你，而是您。
“我会考虑。”霍斯年抿了抿唇，依旧是个模糊的答案。
唐酥站得离他近，清楚的看到暗光划过他的眼底，还夹杂了一抹痛色。
他心里是极其纠结的吧。
手术若是成功了，皆大欢喜，可若是失败……
那样的结果，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
唐酥明白深刻的明白失去的无力感：“仙儿，我们再商量商量，好吗？”
看着他眉心的褶皱，她心里微微一软，有种想要为他抚平的冲动。
大家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然后冷静的决定。
唐酥不想霍仙儿逼着霍斯年立刻决定。
可霍仙儿却不想罢休，反而倔强的说：“如果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怪不了你们任何人。”
“胡说！”
“闭嘴！”
唐酥和霍斯年又同时说话。
男人语气里多是恼怒，她也对小丫头的不郑重而生气。
“你好好休息。”霍斯年心里有些烦躁，转了轮椅往门外去。
霍仙儿着急的叫住他：“哥哥，哥哥，你就不能听我的吗！”
“从小到大，我大大小小的事都听你的，我总想着叛逆你一次，可最后都乖乖按照你说的做。”
“这是我的人生，如果不做手术，以后就做个木头人吗？不能大声哭，不能大声笑，只能如你一般永远冷着一张脸，还是说直接成弱智！”小丫头红了眼。
唐酥快步过去，轻拍她肩膀：“小声点，你不能激动。”
“你哥哥都是为了你好，你别那么说他。”她忍不住为霍斯年说话。
“哥哥，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的很多决定都是为我好，可就像上次说的那样，我不想只是一直存在于你的羽翼下，我有我的梦想和自己的判断。”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能分辨，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一定要手术。”
说完，小丫头咬紧了唇畔，很快控制了情绪。
霍家人大概在控制情绪上都很有天分，明明刚才都眼圈泛红了，转而脸上便带了浅笑：“嫂子，你是支持我的，对吗？”
淡若烟云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在霍仙儿脸上看到了霍斯年的影子。
不容反驳的气势。
唐酥：“……”
“而且这次，您不得不答应，不是吗？”继而，她又望向霍斯年，同样言笑晏晏。
循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男人背着光，他双眸黑压压一片，比外面漆黑的夜空还要幽深。
他沉沉和小丫头对视，过了片刻，鼻腔里哼了一声，撇开脸：“你赢了。”
有些人，就是想要牢牢的管束，甚至捆绑，把她放在身边，细心看护，以希望长久的拥有，可却又忍不住要放她自由，想看她活得更加明亮耀眼。
想要她作一朵盛开在天空大地之间的雏菊。
霍仙儿听了，甜甜一笑。
对着唐酥眨巴眨巴眼，她嘟嘴撒娇：“肚子饿了。”
明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跟霍斯年吵架，转眼间又化身软萌萝莉，唐酥笑着点了她额头一下：“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我想喝贝斯街的红豆粥。”小丫头跟她从一开始就不客气。
“好，没问题。”唐酥一口应下。
转身的瞬间，小丫头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眼角冲着霍斯年戳了戳，小声说：“您安慰安慰他。”
小丫头心里还是很心疼哥哥。
微微点头，她无声说了个好。
此刻的霍斯年，褪去了平时冰冷的伪装，也只是个忐忑的病人家属。
“哥哥，我要睡觉啦，你跟嫂子一起去吧。”霍仙儿把霍斯年赶着跟唐酥一起出了病房。
“怎么了？”一出门，姚院长就迎了上来。
霍斯年摇摇头，面色依旧冷清，只是眉宇间的那丝皱纹却出卖了他。
“手术吧。”
一个吧字，不似平时的干脆，拖长了好多个节拍。
“好，我去安排。”姚院长拍了拍霍斯年的肩膀，就去忙了。
唐酥推着霍斯往走廊中部的电梯走。
一如往常的沉默，更多了一分压抑。
好几次，唐酥都想开口安慰男人几句，可话到了嘴边，都没能说出口。
她本来就不太会安慰人。
直到到了停车场，唐酥扶他上车。
手放在他胳膊上，她偏着脸，小声说：“你不要太担心了，仙儿，一定会没事的。”
动作顿了顿，耳边没什么音儿，她继续扶他上车。
他大概不需要她的安慰吧。
唐酥觉得自己那句话有点多余，看到坐到位置上，便准备放开手，然而就在这时，腰上忽然一沉。
身子被一股力量拉着往前倾斜，不待她反应，便落入温暖的怀抱。
耳畔跳动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熟悉的气味萦绕于鼻尖。
她心下一惊，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不要动。”温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的耳垂上，热乎乎的，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她僵直着后背，不敢乱动。
然后，又听他说：“让我抱一会儿。”
声音很轻很低，带着一股明显的疲倦感。
“好。”她干着嗓子回应。
垂在双侧的手，稍稍往上抬起，犹豫着要不要回抱他。
想起霍仙儿交给她的事，手轻轻放在了他后背上，学着电视剧里安慰人的办法，轻轻拍打。
腰上的双手更紧了。
她垂下眼睫，再次轻声说：“没事的。”
“嗯。”嗡嗡的一声回应。
虽然情绪低落，但她此刻却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
“咔嚓”一声细微的照相声响起，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停了辆黑色面包车。
此刻，开了一半的车窗正对着他们的方向，露了一个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