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觉到他眸中散发出的厌恶时,路兮琳不由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对自己出现在这样的眼神,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自己如此强烈的厌恶。

“我再说一遍,与你无关。给我走!马上!”

冰冷的语气,路兮琳只是讷讷的看着他,说不出话,却也挪动不得半步。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见她不动,贺文渊问,这一次,他变得有些不耐烦。

他的反应让路兮琳忽的想到莫嫂昨天说过的话。

每到贺震忌日的时候,贺文渊都会情绪大变。

路兮琳不知道莫嫂所谓的大变是指怎么个变法,可是想想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贺文渊的表现似乎都的确变得跟之前有所不同。

想到这里,路兮琳原本出现的郁闷与委屈,顿时像是找到了释然的理由一般。

“是因为爸爸吗?”

路兮琳轻声开口,一声“爸爸”,贺文渊不禁皱眉。

见他不说话,路兮琳又自顾继续:“文渊,我知道今天对你来说是个伤心的日子,但人的一生,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爸爸已经走了,你再难过,人也不能复生,我相信爸爸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过得更好!”

路兮琳只当他的情绪变化是因为对贺震过度思念的关系,这种事情这种感情,无论在谁看来,都是再自然再正常不过的事。

亲情大过天,血浓于水。

一番自以为的安慰,路兮琳原以为可以慰藉他的心情,安抚他的情绪,可是她不知道,贺震与她,都是他此刻禁忌。

而如果她不提还好,她一提,贺文渊就更觉烦燥。

“过得更好?”贺文渊抑住怒意冷嘲一声,“一个连死了都还要操纵我人生的人,我该怎么过得更好?”

“我不明白……”路兮琳不明白他的话,于是一脸不解的问他。只是问罢,没等他回答,她又继续追问:“你说他操纵你的人生,是指跟我结婚的事吗?”

想到邓琪说过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测,都表明了这段婚姻只是互利的商业联姻,如果是贺震的要求,这也说得过去。

贺文渊眸光一闪,难道她知道他娶她的原因了?他暗自腹语。

见他不说话,路兮琳再次开口:“我知道,我们的婚姻的确有些可笑,也让人痛苦。明明不爱的两个人却被生生捆绑在一起,那种感觉或许真的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由不得我们做主,尤其是你。在你的身上,有太多的责任和义务,所以为了贺家,有些牺牲在所难免。也许爸爸的决定让你不开心,让你生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也为了贺家,不是吗?”

路兮琳对遗嘱之事毫不知情,所以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贺文渊对贺震的不满,是因为他促成的这段联姻。

贺文渊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却只是让他心中的怒意更深而已。

叫他如何不愤怒,如何不厌恶?

他对贺家的责任和义务,他比谁都清楚,为了贺家,他也可以做出任何牺牲。可是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辛苦努力的一切,最后却要靠一段莫名其妙的婚姻,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维护。

只要想一想,贺文渊就恨意难忍。

“你知道什么?如果不是他当年风流在外,和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下那个野种,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除了刚才所想的因素,邓琪和贺文策的存在,也是他恨贺震的原因之一。

原本可以更完整更幸福更温暖的家,因为他们的出现,属于自己和谢娇容的爱就这样被生生分走了一半。而贺震对邓琪母子的疼爱,也深深的烙在他的记忆里。

他还记得邓琪母子刚刚到贺家后的第三天,贺文渊就迫不及待的向所有人公开了他们的存在,给了他们名正言顺的名份。

贺震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给谢娇容和他带来怎样的伤害,在他眼里,只有与邓琪重逢的喜悦,以及多了一个贺文策所带来的幸福。

这一切一切,贺文渊都无法忘记也无法原谅。

但路兮琳不知道,也体会不了他的心情。

“你如果因为联姻的事恨爸爸,我可以理解,可是阿姨是长辈,文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

路兮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邓琪和贺文策说话,她只是不敢相信,“野种”这两个字竟然会从贺文渊的嘴里出来。

他明明是一个那么有修养有风度的男人。

贺文渊冷眼一扫,皱着眉头:“我说得不对?”

“你觉得对吗?”路兮琳反问。

贺文渊不说话,只是冷着眸子看着她。

路兮琳也不罢休,继续开口:“也许你认为是阿姨破坏了父母的感情,破坏了你的家庭,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谁能控制的。爱上一个人,有时候有可能只是一句话,一个举动,甚至一个眼神。阿姨和爸爸相爱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你又怎么能够了解?还有文策,他九岁才有爸爸,过去的几年,你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吗?你又知道阿姨一个单身妈妈带着孩子遭受过怎样的辛酸与痛苦吗?”

想到邓琪说的话,路兮琳的同情心顿时泛滥。

在别人看来,或许邓琪是一个可耻的第三者,可是从女人的角度出发,路兮琳更愿意把她当成是一个母亲。

只是她的话并未得到贺文渊的认同,甚至令他脸上的嘲讽更甚。

“这些话,都是她跟你说的?”

路兮琳愣了愣,不置可否。

贺文渊轻嘲一声:“苦情戏果真从来都是最有利的武器。”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划脚,你又以为你是谁,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教?”

路兮琳被他一句话说得语塞。

她的确不是他的谁,她不过只是一个为了钱冒着别人的身份的冒牌货。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话让她知道,在他的眼里,她的确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位置。

胸口有些发堵,路兮琳快速的平了心绪,面无表情道:“是,我承认我不是你的谁,也不是你什么人,更没有资格对你说教。但那又怎样?至少我不会像你这么自以为是!说我不知道,那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们的事情吗?你看到了吗?你又凭什么指责他们的感情?”

贺文渊眯了眯眼眸,沉默了几秒钟才接过她的话。

“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竟然让你这么维护,是你在赞同这样的行为,还是你骨子里面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者说……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多少钱,让你这么帮她说话?”

“贺文渊,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路兮琳气结,贺文渊却不以为意,依旧冷脸冷眼。

“如果你来,就是想告诉我你的这些长篇大论的话,那我也可以告诉你,贺家的事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安心做你的贺太太就够了!”

不带温度的声音,路兮琳一点都不想再听,也不想再跟他废话,可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

“与我无关,却又要我安心做贺太太?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很可笑吗?既然我们是夫妻,那你、或者贺家的事,我为什么不能过问。”

“夫妻?哼!”贺文渊冷冷的抽了一下嘴角,发出一声冷哼,讥笑道:“我们是不是夫妻,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会以为我多跟你说几句话,我们的关系就真的有所不同了吧?”

路兮琳心里的确有这么想过,她以为他对自己态度的稍许转变,也是他们关系变化的开始。她甚至因为自己渐渐沦陷的内心,开邕变得不再在乎自己原本的身份,还有自己嫁给他的原因,她甚至开始认同法律赋予她的身份,她也以为贺文渊也如她所想,即使不是百分百相同,但至少,会跟自己是同一个方向。

可是他的话以及他冰冷的语气,打破了她的幻想,也让她忽的发现,自己曾有过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与卑微。

从贺文渊的办公室出来,路兮琳很快出了贺氏大楼,只是站在大门口,她却忽的迷茫了。

夜越来越深,路上行人稀少,连过往的车辆都少了很多。

路兮琳沿着路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偶有出租车减速到她身边问她是否要车,她都在简短的怔神后摇头拒绝。

贺文渊依旧独自在办公室里,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

路兮琳离开时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她的神色似乎有些忧伤,眸光黯淡。

他并不觉得自己说过怎样伤她的话,可是想到她,他却没来由的有些担心。

在窗前站了片刻,先前的怒火不知不觉中渐渐平熄了下来,看看腕上的手表,他愣了愣,终于拿了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到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房间。

推开门,眼前昏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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