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法国那边是夜里,我还是给亚叔打了电话。
响了两声,他很快便接了。
“玖儿,怎么了?”浓浓的睡意扑面而来。
我吸了下鼻子,“没什么,想你了。”
他愣了一下,满足地低笑着,“我的小丫头,你也尝到了蚀骨的相思苦……”
深深沉沉的嗓音,直抵心扉。
咬着嘴唇想了两秒,我开门见山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见莲娜?”
一阵逼人的静默。
“玖儿……”随后,他喃唤了一声。
“别跟我说你是去找她做婚前告别仪式。”我顿了顿,“或者,她现在就睡在你的身边!”
话一出口,我怀疑自己怎么能这么冷静地把想法表达出来。
亚叔的声音立刻有了变化,感觉是登时坐了起来,“玖儿,我发誓,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形。
我寒声追问,“亚叔,你为什么还要跟她来往?”
“玖儿……”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我要知道真相!”我截断了他的嗫嚅,表明自己的底线。
——未婚妻想知道未婚夫为什么去见他的前前前前……任,这底线不止低到了尘埃里,简直就是低进了地壳深处。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莲娜的前夫跟她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她求我帮忙打官司。”
“你们律所不是只接经济案么?”我蹙眉问道。
他轻啧一声,“所以,我过来帮她找了个专打抚养权争夺案的老朋友。”
——呵呵,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竟然不惜大动干戈飞一趟法国。
看样子,当初驾车从北法到南法接我,还真是小菜一碟!
算了,类似的自找没趣的话,不想再说出口。
“还记得我们约法三章的时候都说过什么吗?”我理智地问道。
“玖儿……”他的嗓子忽然沙哑起来。
我深呼吸几次,调整好心跳,“吾战,你忘不了那个在事业上给过你帮助的女人,甚至对她是有求必应。喏,我成全你就是!我们解除婚约,你们再续前缘。放心,房子我不会要,过户协议等相关手续会一并给你留下。还有,谢谢你曾经那么照顾我!”
说完,不待他有任何回应,挂了电话,关机。
迄今为止,我相信他跟莲娜之间没有过分的暧.昧关系。
但,我无法相信莲娜对他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她能动不动就求助于他,既可以说是他热心肠、不懂拒绝,也可以说是她依赖于他、心存念想。
尼玛,我的男人,凭什么要被别的女人依赖!
这一点,真的让人无法忍受。
可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他再一次瞒骗了我,——呵呵,当那个“约法三章”是放屁么?
作为法律从业人员,可能只相信法律文书。
估计在他心目中,什么承诺、誓言之类的不具有法律效应的东西都是可以随意违背的!
呼!
三伏天呢,没来由地觉得冷。
抱紧双臂,起身,我离开了书房。
再也不要看到那台笔记本电脑,扫上一眼,心里便会翻个儿地疼。
忽然之间,感觉对亚叔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
记得在毕业典礼上,赛琳老师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当你一点点了解某个人的时候,恐惧感便来了。
我还没有恐惧,只是觉得心累。
为什么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就不能简单一点呢?
难道真的没有那种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一双人吗?
我已经情愿退而求其次了,为何老天还是不肯成全……
一整天,怏怏的,没吃什么食物,只喝了点温水。
原本我自己的东西就不多,简单收拾收拾,连一个行李箱都没装满。
黄昏,坐在客厅里,望着玻璃窗外的余晖,盘算着接下来的去处。
在报复计划还没有准备好之前,我不想再回到凌家大宅居住。
至于凌自横的海边别墅,更是去不得。
还是买一栋自己喜欢的房子做窝吧,做为我和彩姐的窝。
明天就去看房,直接拖着行李离开便是。
打定了主意,心情稍微缓解。
夜幕降临,开了落地灯,我蜷在沙发上用手机找房源。
翻看了好久,选了几处还算中意的楼盘,把看房路线做了个统筹。
八点多的时候,大门传来开锁的响动。
微微发愣的工夫,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随后,亚叔便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光线有点暗,看不清他的脸色。
不过,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玖儿……”唤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我依然坐在沙发上,但,表情摆明了“请勿靠近”。
他还算比较了解我,在一米远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玖儿,你能再原谅我一次吗?”声音不是那么急迫,但是满含渴望。
我定睛看着他,平素规整有型的背头稍显凌乱,身上的衣服也多了些褶皱。
而他最为珍视的双眼,则布满了红血丝。
这算是卖惨吗?我在心里默默问道。
“玖儿,我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是我该死、是我不对!但是,请你念在我们已有婚约的份儿上,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见我不作声,他终于忍不住着急。
我靠在沙发上,扯唇笑笑,“给你机会?是再犯错的机会吗?”
“不!”他坚决地摇头,“我发誓,再也不会跟莲娜有任何来往!如有违背誓言……”
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天打雷劈是吧?上次约法三章的时候你就说过,如有违背,天打雷劈。现在又想把这句没用的毒誓拎出来,是想多攒几次、等着老天跟你一块清算吗?”
他一时语塞。
“亚叔,或许你对那个女人真的没什么感觉了,只把她当作朋友一样去帮助。可是,你们毕竟在一起过,她能一次次求你帮忙,就说明很依赖你,甚至还把你当自己人。你的有求必应不是绅士风度,而是有余情未了之嫌。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我冷静地分析。
他点点头,“确实如此。”
虽说认同我的话,但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切身感受似的,不够疼!
我浅眸瞥了他一眼,“若换作是我,刻意背着你去跟前任见面,就算答应过你再也不见,可还是偷偷去见,你是什么心情?能够无动于衷吗?”
“玖儿……”他终于疼了。
我没有再往下说,点到即止。
安静了好一会,他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屈膝,蹲在我的身前。
“玖儿,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双手搭在我的膝头,满眼的渴求。
我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拿不准里面到底盛了多少诚意。
“玖儿,求你了……”说着,单膝落在了地上。
“亚叔,你这是何苦呢?”我用力扯他,让他坐在了身侧。
他顺势把我拥入怀中,“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回应。
顿了一会,淡然开口,“让我好好想想吧!”
说完,轻轻推开他,起身上楼。
凭良心说,亚叔对我真的很好。
虽然,他对别的女人可能也这么好过,——至少可以认定的是,莲娜就享受过亚叔对她的好。
我劝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可能没有故事,更不可能没有过去。
只是,一而再地发生这种令人厌恶的事情,我那原本就不够多的信心变得更少了。
或许,念在过去的种种情分上,应该再给他个机会。
但,绝对不能轻易饶恕,有必要让他长长记性。
遂,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我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
饭照吃,觉照睡,闲暇之余还会做做简单的调香试验。
眼看着亚叔一天天无精打采下去,我的气基本上都消了。
第四天,吃早餐的时候,我终于开口说话。
“你还坚持想要最后一次机会吗?”剥着鸡蛋,并没有看他。
“当然!”他顿了顿,“就算你不给我这最后一次机会,就算你要离开,我也不会放手。天涯海角,追你便是!”
无赖的调调,倒是跟某人有点相似之处。
我咬了口蛋清,“如果你真的能够做到完全断绝跟所有前任的任何往来,我可以暂时不跟你分开。”
这句话的意思,想必他应该能够完全理解,——完全断绝,所有前任,任何往来,暂时不分开。
“有条件的,是不是?”聪明如他,拧眉问道。
我点点头,“婚礼可以如期举行,但是,有两件事要延后,那就是注册和同房。”
没有取消婚礼,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他当即同意,“我接受任何考验。能告诉我考验期限是多久吗?”
我咬掉最后一口蛋清,把蛋黄丢到他碗里,“无限期。”
他夹起蛋黄,悬在那儿,“好,就这么定了。”
“不用急着表态,你可以考虑一下再作选择。要么,回法国跟莲娜在一起,永远都不要招惹我;要么,和所有前任断绝任何往来,跟我重新开始。”最后做一遍完整的重申。
“重新开始?”他那萎靡了好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振奋的颜色。
我冷起了目光,“是重新开始,而非既往不咎。如果你还是一边哄着新欢、一边又念着旧爱,那,我们只能老死不相往来。”
“好,就重新开始。”说完,他把蛋黄放进了嘴巴。
呵呵,缺失的信任,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