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涛把叶璟带出房外，才把整件事情跟叶璟具体讲了一遍。
在不知不觉间，雨停了，湿润的寒气里，叶璟连着打了三次火，才把纸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笼在眼前。
“余念终究跟容琛不是同一路人。”
“嗯。”历涛靠在墙边，转头看去，就能看到院子里泥泞的地面，小草枯黄，平添几分人生无常的惆怅。
离开那个世界太久，他也快忘了嗅着血腥味过日子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确实不是常人能接纳的，余念就是个普通人，不像乔絮见惯了黑暗和人性薄凉。
同样的场景换成乔絮面对，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叶璟将纸烟摁灭在窗台上，双手放进风衣口袋里，“我去看看她吧。”
“你小心点，别惊动到太太，她最近也不好受。”
“知道了。”
……
叶璟来到余念房门口外，刚好是余妈妈送完早餐出来，两人迎面撞上，余妈妈刚要开口，就看到叶璟抬手示意不要说话。
余妈妈点了点头，回头看一眼还在床上躺着的余念后，才绕过叶璟离开。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近一段距离，视线落在余念安然睡着的脸庞上，还是犹豫着停下脚步，就这样远远望着。
林医生离开容琛房间后，又过来余念这边看了一眼，重新配上点滴挂着，余念还没得及吃早餐，就开始受罪。
纤细的手搭在床边，手背上插着针管，点滴瓶里缓慢地吐着小泡泡，仿佛能透过软管看到液体在缓缓流进她的体内。
叶璟莫名有些心疼，不过就是看到容琛动刀子就给吓成这样，要真深入去了解容琛的过往，那还不得直接倒下？
果然当初容琛要求的不要多说，还是为了余念好。
毕竟她就是个中规中矩成长起来的女人，该上学就上学，该嫁人就嫁人，跟平常女性的人生轨迹一般无二，要不是遇上宋渝这个渣男，她又怎么会被卷入这滩浑水？
如此转念一想，叶璟又觉得容琛着实心机重，明知道她是这么干净的人，还非要干涉她的世界，一步步隐瞒到现在被抓个正着，余念却是逃也逃不掉了。
思前想后，到最后还是把这一切都归根到宿命上。
叶璟是不信命的，容琛也不信，只是在遇见某个人时，突然就被宿命撞上，完全由不得你不信。
就算是容琛这样孤傲的人，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最后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动刀子，为她孤注一掷，这换成以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世界上还有能搅乱容琛的存在。
余念醒来，是因为输液的手背太冷，恍惚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不由得吓了一跳。
“谁站在那？”
“是我。”
思路被打断，叶璟也有些错愕，“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余念看着他走过来，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软管上的调速器，“帮我把它调慢点，有些疼。”
“嗯。”叶璟小心翼翼地滑动滚轮，“这个速度行吗？”
“嗯，可以。”余念莞尔，“谢谢你。”
“一点小事。”
叶璟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一时找不到话题，场面一度陷入沉默，不免有些尴尬。
“你是来劝我想开点的吧？”余念开口问，声音轻得像是飘在空中的羽毛。
叶璟半晌才回过神，僵硬地答了一个字：“啊？”
“其实我没事。”
余念自顾自地说：“我早该知道会看到那样的场面，只是来得太突然，我还没做好准备，就看到自己的丈夫……”
话到这里停了下来，余念细眉微蹙，显然是又回想起拿着刀手里有血的容琛，嘴上说着不介意，本能上还是恐惧的。
到现在，她还是感谢这场病，至少能让她兵荒马乱的心，有了逃避的时间，只有吃了药睡着，才不会想起很多关于以后的事情。
“念念”
叶璟难得摆出一副认真的姿态，脸色很是严肃，“你不用逞强，真的害怕你就说，真的承受不来你就说，不用逼着自己去面对。”
余念没有说话，看向叶璟的眼睛里雾气浓重，“叶少，我做不到。”
这个答案直接回答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叶璟读懂她眼里的矛盾和痛苦，自己也跟着陷进去，什么安慰的话到这种地步，都显得苍白。
“我知道，容琛身上背负的一切都让你难以接受，说起来，他现在也算自食苦果。”叶璟一声叹息，“一点刀伤到现在还反反复复，可不就是惩罚吗？”
“他……”
“死不了，就是活受罪。”
叶璟简洁概括，余念还以为他确实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深问。
眼看余念转头看向窗外，对容琛伤势失去兴趣，叶璟不由得暗骂自己关键时候还装逼，连忙唉声叹气吸引注意力。
“你是不知道，三少以前多金贵，受了伤底下一堆兄弟跟自己爹受了伤一样，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哪会像现在这样由着他性子来……”
余念总算是听出叶璟的意图，“你是想我去劝劝他？”
“我也不想勉强你。”
叶璟装着大义凛然的样子，“身为你的朋友，我觉得他就该承受这些，毕竟他混蛋啊，你一个女孩子，好端端过着小日子，他二话不说就把你拽进他的世界里，也不管你将来能不能承受这些。”
话锋一转，“但是啊，作为容琛的兄弟，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他，要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想让你见血，说到底还是为了你。”
“我知道。”
余念垂眸，“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我也并不是责怪他动刀子，只是……这心里很不安。”
她抬手捂在心脏位置，眉头紧蹙，“那天晚上，我多害怕他真的会动手杀人，他要真是那么做了，那我怎么办？”
我这颗交出去的心，该怎么办？
爱还是不爱？
她真的踌躇了好久，赌注和胜率都让她望而止步，她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