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哎呀！真是急死了！”锦儿和瑟儿两个丫鬟完全啊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珠儿跪在了弦儿身边。“我们昨夜的祈愿，上天根本就没有收到啊。”珠儿的声音满是悲戚，让锦儿和瑟儿两个还有些懵神的丫鬟也明白过来，她们对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但是弦儿都已经发现了，就不会有错了。
两个人茫然无措地也跪下来，看得柳西然一脸的无奈，“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们跪着也没有任何作用啊。”
“我们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一起吃苦。在小姐回到柳府的时候，我们四个曾经说过不会再让小姐受一点儿苦，发誓我们会为小姐挡下所有的苦难，可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做到这一点。还请小姐责罚。”珠儿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了，最先从这样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低头说道。
“珠儿，枉费我平时总是夸你冰雪聪明，你这是再说什么！我的命运岂是你们说改变就能改变的？再怎么说，照顾烟儿是我自愿的，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意料之中，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苦难。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柳西然说得淡淡的，似是因为已经没了什么力气。
“你们四个丫鬟跪在这里干什么？”赵昀刚刚上朝回来，就想来看看柳西然今日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才踏进院门就发现四个丫鬟跪在偏房的门口，还有缕缕青烟不断地从房间里面飘出来。
“世子……小姐她、小姐她……”这个时候真的不能指望锦儿说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哭了起来。
赵昀心里一痛，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起来，他快步走过去，看到柳西然病殃殃地躺在床上，看到他出现，就把头别了过去，闭上了眼睛。赵昀正想走进去，就听到珠儿说，“世子不可。”
“为什么不能进去？”他连头也没回，冷冷地开口问柳西然手下的丫鬟。在珠儿回答之前，他的心就已经揪成了一团。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他只是不想去面对而已。
“小姐她因为照顾茗烟郡主，已经染上了瘟疫。所以世子你最好不要进去。”珠儿尽量用自己最冷静的声音开口，却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身边的其他三个丫鬟已经哭成了一团。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也失去理智。
听到了珠儿的话，赵昀整个人都一僵。但并没有发出什么惊讶的声音。他已经猜到了，怎么会猜不到呢？昨天他看到柳西然的时候，她正把烟儿抱在自己怀里，那样的接触，怎么会不出事呢？她还是在怨恨自己没有请到公子舒云，怨恨自己对杏暖的做的一切，她还是把杏暖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
赵昀抬脚走了进去，只留下珠儿的一句“世子真的不可！”的无力阻拦。柳西然惶恐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赵昀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立刻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嘴里不停地说着，“出去！不要进来，出去，出去！”
但是赵昀始终没有动，他盯着脸色苍白的柳西然，不禁红了眼眶，“西儿，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要拒绝我？你还想和我争吵，惹我生气吗？”
柳西然突然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着赵昀，然后开始摇头。一直一直摇头，直到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像是受惊的猫一样躲开了，挪到了床的另一边。“不要碰我，我现在，我现在……”
赵昀还想上前，但是看到柳西然的样子又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对着外面还跪着的四个人说，“你们去为西儿准备点儿热粥和热水来吧，我在这里陪她就行。”
“我不要你陪，你走，你们都走，留我一个人这里就好。”柳西然突然抬头，带着哭腔恳求道。
“去吧。”赵昀挥了挥手，四个丫鬟都点头走了。赵昀知道现在的柳西然有点儿抵触自己的存在，就干脆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不断燃烧放出青烟的火盆，问她，“这是什么？”
柳西然过了很久才回答他说，“那个火盆里放的全部都是具有消毒作用的药草，燃烧出来的烟有利于祛除房间里残留的瘟疫病源。原本是用来熏烟儿的房间的，然后我发现自己……于是就把它挪过来了。”
“西儿，待会儿你吃点儿东西，然后我会去……”赵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西然打断了，“我不想吃东西。”
“西儿！你现在是……你……”赵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天退朝之后我又和皇上讨论了这个问题。他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法子。太医那边也仍旧在研究病状，试图给出一个治疗的方式来。”
“所以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了，柳西然并没有觉得太为惊讶或者失望。反而是笑了笑，“其实这样最好，如果给了我希望，最后还是破灭的话，会更加伤心吧。”
赵昀觉得自己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他知道柳西然会为了烟儿的事情伤心难过，没想到她居然会把一切一直揽到自己身上，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根本就不应该带着她去见公子舒云，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受到那么重的打击了。
没想到公子舒云和杏暖的交情会是那么深，甚至是……就连赵昀身为一个男子都能体察到那样的心思。他应该是杏暖的，所以没有办法承受杏暖已经离去的事实，就算以前心里亦是清楚此生都没有办法打破她心中的壁垒和她在一起，但有些人和自己不同，如果自己不能和西儿，怕是怎么都会难过，而那些人却是，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就会觉得幸福。即便心里带着对另外一个人的嫉妒。
赵昀看着柳西然苍白的脸，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她揉碎了，而她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完全陷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了，没有精力分散出来注意到自己的伤心难过。
“小姐，世子，瑟儿端了热粥来了。”瑟儿站在门口，抬眼看着自家的小姐，她并没有任何反应，赵昀走过去把粥端过来，对瑟儿说，“你回去吧，烟儿有我照顾着。”虽然心里很是不舍，但瑟儿还是清楚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瑟儿前脚才离开，后脚弦儿就端了热水过来，她并没有像瑟儿那样站在门口等着柳西然的命令，而是直接走了进去。“水里我加了一些去毒用的药粉。”把帕子从袖子里拿出来搁在盆沿上，弦儿对着赵昀微微欠了欠身，“我们小姐就拜托给世子了。四个丫鬟都等着小姐平安健康地回来。”
听了弦儿的话，柳西然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有赵昀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答应。
弦儿走后，赵昀端着粥走到柳西然面前，那样子居然让柳西然想起了昨天的自己，她端着粥站在烟儿面前的样子，和现在的赵昀一模一样。不禁有些失笑了。
赵昀见她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心里一凛，“烟儿，快来把粥喝了吧。喝了粥才会有力气，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有多心疼你知不知道？”连他说的话都和自己如出一辙。真的不愧是夫妻一场了。柳西然把粥接过来，对着赵昀做了个“不要再过来”的手势，粥的香味钻到鼻子里，若是在平时，瑟儿的粥一定会让她胃口大开的，可是放到今天，那样的香味反而比毒药还要让她觉得难受。
她的胃里一阵翻腾，一股酸水都涌到了嘴里，她才明白昨天自己让烟儿喝下那碗粥对她而言是多么为难的事情。她一口都没有办法咽下去，刚刚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就忍不住吐了出来。然后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碗，干脆一用力扔到了地上。这场景也是熟悉得很。
柳西然看到赵昀脸上升起又消散的怒气，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抬眼看了看窗外，花坛里的那个小土堆，在烟儿的骨灰之上，还有三颗种子，以后，只有它们会记得烟儿的存在了吧？赵昀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了那个土堆，心下顿时了然了，知道柳西然在看什么。
她居然就把烟儿葬在了那个地方，这一点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大概是西儿害怕烟儿会就这样被人遗忘吧。把她留在这里，即便这个地方以后都不会再有人住，但是只要看着这里，看着院子里面，就可以想到，曾经有个女孩儿在这里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可是，他要拿自己眼前的柳西然怎么办才好呢？“你这样不吃不喝，到底是给谁看？”赵昀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他觉得自己为了柳西然已经变成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了，在她面前做到百依百顺，对她的每一件事都是付出了自己的真心的。“你根本就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了，对吧？如果你要说如果的话，你让我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我最想说什么吗？如果——呵，如果当初你进宫成为了皇上的柳妃，而不是嫁给我，就不会碰上烟儿这个事情了，甚至你都不会再遇见回来的杏暖，不会告诉茹婉公主她的事，她就不会死！是不是这样？你满意了吗？”
赵昀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不让她自告奋勇地去照顾烟儿，换做是自己去，得病的人就会是自己了，而自己……自己会怎么办呢？赵昀突然一愣，坐了下来。想了这么多事情，说了这么多话，他发现自己居然漏了这一点，换位思考。如果得病的自己而不是柳西然，那么现在会是什么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