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叙岸下了朝，直接推门到了云若烟这。他也不含糊，径直伸手抓住茶壶，自己清洗的茶盏，直接就饮下了。
他把玩着茶盖淡淡的道：“大师昨夜在何处？”
“哈？”云若烟心一跳，她早就该想到的，赵叙岸查了整个丞相府怎么会漏掉她这里，不过她到底也是底气十足的，“我昨夜正在布阵捉鬼。”
“为何不在房中？”赵叙岸没在丞相府闹出太大的动静，即便是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吵的众人都没睡好觉，第二天整的好像却是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的干嘛。
不过……
云若烟掩唇轻咳了声：“我在房中。”
赵叙岸袖口处绣着精致的忍冬花，他这一举一动，花似乎都活了过来，印着他枯瘦惨白的手腕，竟是有些许变态诡密的美感。
“府中下人未见你，且……且我亲自来寻你，清晨我去上朝时也没见你在房中。”
云若烟摸了摸鼻子，“我在房顶。”
赵叙岸偏头问：“哦？”
“丞相府中的确有鬼。”云若烟心里七上八下的，这赵叙岸果然是不好对付，他这风轻云淡的一个眼神让云若烟都慌了神，几乎吓得要举手投降了。
只能……说话哄哄他，再糊弄过去。
“丞相可愿听我一言？”
赵叙岸伸手又倒了一杯茶，这次他却没有急着喝，而是握着茶盏在手中把玩，睫毛敛着眼底的阴鸷孤冷轻颤，像一只翩跹的蝶儿。
“你但说无妨。”
“丞相府中的确有鬼，有真鬼也有假鬼。”云若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成功看到赵叙岸的手一颤，似乎是手腕瞬间没了力气，可他到底没让在他手中的茶盏跌落，不过片刻就已恢复如常，云若烟把他的动作神态都尽收眼底，这才继续说。
“假鬼也不下两人，至于是谁做的，这是丞相你的私事我就不好好问了。那真鬼我倒是可以试着孤注一掷的试试抓抓，抓住了，是让那人魂飞魄散还是要超度了他也任凭丞相发落。”
其实这世界上本是没有鬼的。
鬼。
只在人心里。
云若烟想着，反正她是个神棍，她一个捉鬼的神棍说这世界上没鬼，谁会信呢？反正现如今赵叙岸也怀疑上了她，那她也只能顺着台阶下顺杆就爬。
看谁能诈过谁。
赵叙岸放下手中茶盏，他终于不把重重放在这上面了，他挑眉看她，目光冷漠透着几分阴鸷：“真鬼，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踢皮球这件事云若烟一向玩的得心应手。
“丞相觉得有没有呢？”
“……”赵叙岸眯着眼打量着她，可最后也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他便偏过头，淡淡的说，“如果有是最好不过。”
巧了，云若烟也是这么想的。
送赵叙岸出门离开的时候，云若烟故作突然想起来的模样，又拦住了赵叙岸，她笑意盈盈的问：“对了，丞相。有一事我忘记告诉您了。”
“你说。”
“凡人是无法见到鬼的，即便是我，若是没有开了天眼也是见不到鬼神的，更何况凡夫俗子呢。所以，丞相，鬼，丞相是肯定见不到了。我打算从今天开始就在丞相府中寻鬼了，所以提前问一句，若是我寻到了鬼的踪迹，是要如何处置？”
久违的安静。
赵叙岸偏头看她，“能如何处置？”
“魂飞魄散再不能转世为人，或者，超度了她送她入了轮回。”
又是安静。
云若烟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今天的赵叙岸似乎很会沉默，自己问他一些话，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沉默。
是为难吗。
还是想起来了自己的什么事情？
赵叙岸垂眼盯着脚下，似乎是要盯清楚脚下青石板的纹路似的，他怔怔的问，“你知道那鬼是什么鬼吗？”
云若烟被他这句话给问懵了：“什么……什么鬼……”
“年纪，男女。”
“嗯……”云若烟想了想刘瑜侃之前的介绍，又根据他手上的伤疤推算，想了想说，“鬼死后灵魂也会停留在她死后的年纪，所以，丞相府中的这只鬼，是女鬼，年纪在二十岁之上二十五岁以下。”
赵叙岸又陷入了沉默。
送走了赵叙岸后，十五从里屋不急不缓的走出来，他正嗑着瓜子，故意的把瓜子仁留下，在云若烟和赵叙岸谈话的这一段时间，他已经磕了一手中瓜子仁。
十五熟练的伸手递给云若烟：“吃吧。”
云若烟心思复杂：“我在减肥。”
“我觉得你不胖。”
言外之意就是在他眼睛里自己是不需要减肥的了？
虽然这很甜是真的。
不过……
云若烟还是黑着脸选择拒绝：“我不吃瓜子仁，热量太高，我吃这一手心得跑几里地才行，太得不偿失了。”
十五怔了怔。
伸手的动作却并没有收回来：“吃吧。”他顿了顿，又加了句，“很香的。”
“……”
云若烟到底是吃了。
也是嘛，这好好的一个吃货怎么可能逮到了好吃了选择拒绝？
云若烟咔嚓咔嚓吃的像是个小仓鼠，十五倒是也不嫌弃，安安静静的站在她旁边看她吃完，才又伸手抓瓜子继续磕。
云若烟后知后觉的道：“昨天的事你有没有问出来个所以然？”
十五现在用的这张脸也是很不错的，白净秀气，是许多人的心心念念风景。故而他若是想要在这些八卦的下人嘴巴里敲出什么话来是肯定的可以的。
十五沉思了会：“有。但是不详细。”
“怎么？”
“赵叙岸已经抓了一个鬼。”
云若烟额上青筋一跳，“已经抓了一个鬼？谁？”
“听说是那个冒牌的月西楼，也就是那个和你见过面的月西楼。”
那个月西楼啊……
云若烟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呢，那个赵叙岸是怎么处理她的？”
“现在在后院关押着。”十五沉思了会，大概是多少猜出来了云若烟的心中想法，他继续说，“如果你想从她嘴里敲出来点什么而想去看她的话，只需要一点银子就可以了。”
“……”
云若烟一拍手：“嗯，知我者就是你啊。”
说走就走。
这丞相府里的确疑点重重，若是要一定深究其中问题和原因的话，怕是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但是又没办法确认哪一个才是真的。
于是也只能每一个都过去认真的听一听。
至于听信谁就是她的事了。
后院的确荒凉孤僻，若不是由着已经探过路的十五领着，云若烟恐怕还一时找不到那偏僻一隅。
比刘瑜侃的小院子还会藏。
啧。
后院门上上了三道锁，门口有八个人守着，在外面也根本看不到里面场景，也不知道月西楼现在怎么样了。
啧。
云若烟撑着下巴：“确定给钱他们就让进？”
十五点头：“我试过。”
“……”
果然，二人上前去还没走到跟前就被人给拦住了，“大胆，这里是禁地，任何人没有丞相的指令都禁止入内。”
云若烟风轻云淡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没有丞相的指令，有它的指令，你看做不做数？”
众人面面相觑。
几乎是立刻道：“做做做，二位，请。”
云若烟：“……”
还真是没有一丁点的职业操守。
推门进了，云若烟终于没忍住啧了声表示自己的叹息，十五垂眼看她，声音似是带着杏花温雨般温柔清朗：“他们也是不容易，这世间事皆如浮萍，在这世间能得一口饭吃已是不容易，若是能让全家上下都能吃饱穿暖更是万幸，他们这做下人的，本就每月所得银两甚少，若是再不用自己职业之便寻一处良方或者寻一些银两，怕是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饿肚子。”
云若烟不知道这些。
她到底是没做过下人的，自然不知道做下人的心酸卑微。
只是……
她冷哼了声却表示对十五的说法不表苟同：“我倒是不觉得你这话说的有道理，这世界之所以能有条不紊的进行，就是靠的分明的律法和规矩，各行各业都需要各司其职，否则，大夫不给钱就不给治病，衙役不给银两也不给出去抓坏人，这世界还不乱套？更何况，这做下人的也会有下人的固定银两，虽然在这乱世了能养活一家老小不容易，却也不应该是你说的这么困难。”
十五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你说的也对。”
云若烟骄傲的几乎尾巴都要上天去了。
“不过嘛，这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钱的，起码就像刚才，你不花钱就进不来。”
十五淡淡的道：“可以翻墙。”
“……”
“翻墙有风险，万事都需要谨慎。”云若烟有模有样的摩挲着自己下巴处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淡定的道，“你想想看，万一我们翻墙不小心摔下去了，又被人抓住了，那肯定的百口莫辩啊，这一辈子都完了。”
“有我在。”
十五认真的盯着云若烟的眼，一字一顿的说，“有我在，你不会摔下去。”
他这般认真的模样让云若烟瞬间想起来了之前自己还没有被东陵说是奸细之前。
那时候还很甜，是几乎恨不得日日粘在一起。
可最后。
对她捅刀子的人却是他。
她怔怔的，也忘记了要继续往屋里走，就怔怔的停在原地看他，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的说：“你是不是还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