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修罗场关闭不久，已是黄昏时。</p>
<p>远处景色朦胧，几对不知名鸟飞向天边，入了画。</p>
<p>入春之时，气候总有些湿润，在孤山最高的山顶处，依然还覆盖着层未消融的薄雪。</p>
<p>云深最深处传来几声清澈的鹤鸣声。</p>
<p>三日最激烈的比试已经结束，弟子中有人松了一口气，此刻就想舒舒服服睡在木床上或者吃三大碗米饭配上几块红烧肉。</p>
<p>有人欢喜自然也会有人悲。</p>
<p>对于那些此次大试上被挫败且没有承师门下的弟子们来说自然心情好不到哪去。甚至有人准备想绝食三日以此来惩罚自己。也有人很快从这种不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败就是败了，只能说明自己还不够努力，就算把自己绝食到饿死还能改变些什么？于是变得更加努力，以至于天色入黑也还在林中练剑。</p>
<p>……</p>
<p>张则已回到了那个凌乱的院子。</p>
<p>天边泛出几点星光。</p>
<p>木门支呀一声被推开，屋子里面同样也很乱，被子堆在床上，洗脸水搁在盆中没有倒……</p>
<p>他将手中的剑随意放在了某一处，自己躺在了床上。</p>
<p>很快剑中的那道声音不满道：“如果你是一把剑，我会用它砍柴、凿冰刮鱼鳞，最后扔进垃圾堆。”</p>
<p>张则已觉得有些不妥，起身将剑找起，端正轻放在桌上。</p>
<p>“羽前辈，我不是故意为之，您能不能每次出现都有一点预兆，不然像个鬼，吓死人。”</p>
<p>剑中声音怪异说道：“我本就是鬼，死了二十年的老鬼。”</p>
<p>张则已想了想，觉得有一点道理，慌忙摇头心道：“几个月都与鬼为伴了。”</p>
<p>剑中声音道：“难得你第一次称呼我为前辈。”</p>
<p>张则已忽然问道：“能不能说一说您的故事。”</p>
<p>剑中声音稍沉默片刻，说道：“你有心情听我讲故事？”</p>
<p>张则已认真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我晋级最后五名，离剑试更进了。我虽然答应过你要成为剑试第一，但我现在想要了解你一点，我不能不知道我帮助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长的丑还是好看，是否生前是一个毁尽无数白菜的老色棍或者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是否欺过师灭过祖，是否还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p>
<p>天色慢慢黑了。</p>
<p>屋中黄豆大小的灯芯亮了起来，散发出了昏黄灯光。</p>
<p>剑平躺在桌面。</p>
<p>许久，剑中声音说道：“我的故事不长，如果你要听我便讲与你听，其中很多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p>
<p>在我生命最后一刻，我跨越那道高山，那座高山是世上绝大多数修行者所不能及的无境。整个苍澜大陆上能跨越此境界者只有两人，且同出孤山，一为初代掌门人龙城子，还有一个就是西子遇师兄。</p>
<p>当我登上那座高山峰顶时，我看到了之前看不到的景象，说不出言不尽之玄妙。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海上有蓝色的鹿，有巨大无比的鲸，有飞鱼，有海市蜃楼，有一首很动听的歌曲旋绕。</p>
<p>我翱翔海中，仿佛已融自身于天地。</p>
<p>天地一切也融入了我的身体。</p>
<p>我看见的更清澈。</p>
<p>我看见世界并非唯一之世界。</p>
<p>天外还有天。</p>
<p>六个。</p>
<p>那时我突然想去看一看。</p>
<p>一把剑刺穿我的心脏，一柄匕首插入我的脑袋，我沉入大海，犹如深渊。</p>
<p>碑。</p>
<p>也许因为我死前修行意念太强，故而死后神魂不灭，寄意志在这虚字碑森罗洞天中。</p>
<p>二十年。</p>
<p>我的剑名为天纵云之剑，就是此刻桌上的这把无名剑。</p>
<p>……</p>
<p>我从小没有爸爸，我的母亲是一个妓女，是镇里最漂亮的女人，我记不清她叫什么名字，只有那些朦胧般的碎片记忆。</p>
<p>八岁那年，她死了，不知是什么病。于是我在青楼里做活养活自己。</p>
<p>十一岁时，我被一个妓女骗了处子身，她三十岁，长得像一头老母猪，躺在床上时身上的肉就会像奶油一样慢慢摊开又堆起，她要求我每夜都必须陪她。后来我杀了他，那是我磨了好几个月的一块刀片，但她的肉实在太厚，很费力才杀死了她。</p>
<p>我逃离了青楼，</p>
<p>流浪。</p>
<p>一直流浪。</p>
<p>遇见了子遇师兄。</p>
<p>他带我上孤山，从此我便踏上了修行之路。</p>
<p>数十年里我埋头苦修，不问世事，故而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p>
<p>我叫陈子羽。</p>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