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凉陌川凌肃 > 第69章 少钦司记口供
凉陌川拉着被头不放,两人拉来扯去没人占上风,她也想着要不就算了,可闷这么多年的苦水倒都倒了,老爹惹也惹了,干脆一个劲儿说道:“您不喜欢我……哪里把我当个女儿养……小乞丐都过得比我好……我从小没丫环服侍,饭都吃不饱……你一不高兴就把我扔给那个变态老太婆,那老太婆连你自己都搞不定……”眼看被子便要叫凉胜扯去,凉陌川赶在他将要下手砸烂她脑袋时飞快说道:“我怕您受连累,一心想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可内心里,是希望您能帮我一把的,毕竟您才是国公府的天,我希望您能抱抱我安慰我,哪怕天快塌了我们也要一起商量对策,而不是我一个人,冥思苦想着怎样解决难题……”她鼻头一酸,不能控制地落下泪来,她更不愿让他扯去被子了,她知道,他反感她的脆弱。

“这次九皇子中毒您也一样,您做了什么,我一身疲惫地回来,半死不活的圣上还要找我麻烦,虽然我该死,可也希望我这个位极人臣的老爹帮我说说情,免我被杖罚,可当我看到你事不关已地站着那儿,我真的很震撼……每回你漠不关心我的麻烦时,我都会震撼一个当父亲的,怎能那般淡然地看着女儿倒霉?总之我不是您亲生的,您就是个明哲保身、胆小如鼠、冷漠亲情的缩头乌龟!”

到底敌不过凉胜的力气,叫她掀开了薄被,一张被子完整揭起,飞毯似的飘起,落在了明净的地板上。

凉陌川双手抱头,小脸儿埋在软枕中,作缩头乌龟状。

“说完了?”凉胜站在她床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嗯。”她已做好牺牲的准备。

没有想象中国公大人凶猛的爆栗子,没有他本就少见的喝斥,有的,是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头顶,小腹一托,她被这股力量抱起,不知何时国公大人已坐在了床沿,将她本是欠扁的脑袋,枕在他软软的腿上。

寻常父女间寻常的亲密,对她而言却是难得的奖赏,只这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她便不由自主地一颤,止不住泪如雨下。记忆中只在她生病时才能见他面露忧虑,仿佛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她害病。每当那时,就算她仅仅染了风寒,也得扎针,吃一大把苦药,拼命着将病情按下去,每每等到病好,才见他宽心,过后他便将她扔给那疯女人,以近乎残酷的方式回炉锻造。

她很少受风染寒,五年来这是头一次,她也好奇为何老爹不准她生病,她现在只盼着老爹良心发现,不要再将她丢给疯女人便好。

揉揉她的发,宠溺地嗔笑道:“没良心的,为了撒娇还敢骂老爹,说事情,有只说一半的么?”

她在老爹裤腿上蹭了把眼泪鼻涕,抽抽鼻子说道:“六岁时,我打赢了那些小乞丐,从此,他们拜在我脚下。”

“对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来说,这是你唯一镇服他们的方式。”

“您用行动告诉我,无论我是谁,都要为自己的所做负责,荣华富贵,身份地位不是骄纵的资本,而是行为的枷锁。我不是一个仰仗老爹庇荫的蛀虫,我在敌人的包围下可以活命,在荒郊野外不会饿死,在遇见突发状况时不会手忙脚乱。”

凉胜语重心地长叹一声,“你也说,我政敌太多,多少人想拉我下马,腾出这个宝贵位子?人无一世好,常有一世忧,诋毁地多了,国公府难免有一天大难临头,人不能不居安思危,万一哪天我倒了,留下一个你怎么办?我们不喜欢杀人,但我们一定要有杀人的本领,即便我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你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活着。”

她闷着头不说话,脸儿紧紧贴在他的腿上。

裤腿上又湿了一片,有丝丝热气晕开,那样温和地荡漾着,却灼痛了他。

“今日圣上要罚你,那时不能派人通知你,我便暗示王福在宫门前提醒,就猜你会绕开正路走后门,也知你自有办法糊弄圣上,因此一点也不担心。跟圣上求情?我本还是个待罪之身,他为压我一把,必会更加牵怒你。就算你说不服圣上开恩,也大可装晕避开这一劫,毕竟几日来你心力交瘁,晕一晕未尝不可。你说,老爹成算至此,何苦再担心你挨打,放着一颗一百两的醉枣儿不捡,凭白少了一份收入呢?”

凉陌川一仰脸,心也不疼了,泪也不流了,一只眼里一个大写的“服”。

“嗯,你说我胆小如鼠?”

“您高风亮节。”

“我明哲保身?”

“您审时度势,大智若愚。”

“我冷漠亲情?”

“您因材施教。”

“我缩头乌龟?”

“您有可为有可不为,淡名利,止功绩,为臣之道者上乘也。”

最后一个问题牵连甚大,凉胜异常庄重地问道:“你还说,怀疑老爹的生育能力?”

“呵呵,不见得四位姨娘都不生……”

“你怎么来的?谁家人那么无聊,要养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

凉胜拍拍她脑袋,坏笑道:“你自己想想。”

正如释念为她分析的那几个对凉家有利的因素,为什么老爹没有儿子,她知道,他的苦心,她都知道,她只是想老爹亲口告诉她,他一直爱她,比寻常家父亲更爱自己的女儿。得到了他的回答,她满足地在他腿上蹭了蹭,找了最舒服最软绵的位置枕好,闭上眼,笑着道:“对不起老爹,我以后再也不撒娇了。”

外头夜色正浓,约寅时末,少钦司会客室内,正座上,慕晨呵气连天地低头看自个儿手上的白瓷底兰花纹杯盏,心情欠佳地问道:“世女大半夜不睡,这几日,折腾地还不够么?”

凉陌川是睡过饱觉才来,精神还不错,“圣上准我来向慕都督你呈报案情,我是怕贻误了圣上旨意,才连夜过来的。”

慕晨扬扬下巴,立在他一旁的少钦卫立刻找了个座位,打开手上宽大的纸册,中粗的狼毫提在手。

“为了不耽误大都督你补觉,我便长话短说了。”凉陌川阴坏的笑中,可没半分长话短说的意思,“整个事件的开头,要从我被拘入刑部大牢开始……”

“当时我隔壁住着一位女犯……”她侃侃而谈,时间流逝。

“那时我为文丞取药,便壮胆与黑衣人接头……”

“我只拿到半颗,那些人便消失了,而文丞生龙活虎,可见他们已送去了另一半解药。没想到这帮混账用解药吊足了我,可后来又什么都不做,那样轻易地,主动送了解药啊呵呵。”

持笔的少钦卫一字字记着,慕晨眼帘儿一挑,侧目瞧了瞧她,面上寒气森森眼中却看不出情绪,“世女您,这是要拉文相下水,拐弯抹角说文相与那帮疑似乌夷流寇的人勾结么?你如此在意文丞,为何又要他文家,惹这身事儿?”

凉陌川一脸被冤枉了的沉痛之色,异常认真地说道:“我如实陈述而已,口供是要送呈圣上御览的,有一字不实都算欺君,我岂敢怠慢。”她怎会不知,那帮人乖乖送上解药,也是因为她给了他们即将放弃文丞的暗示,而且文丞体弱,身子不能支撑太久,若不想文丞死,尽快送药是必须的。

但有一事凉陌川一直不大理解,那帮人藏得极深,至少在凉陌川拿到一半解药之后,他们是无迹可寻的,他们如果想掀起大渊国对乌夷国的国恨,促使文武双相自相残杀,直接设定让文丞死,不是更快速有效?那样的话,她若逃不过勾结流寇的嫌疑,文相必与国公府水火不容,本就不太平的两国边境,战火难免。

凉陌川头疼地想,或许他们真的盗亦有道,说话算数呢。

“如实陈述便好,但慕某私下里想着,你是不是看文相告你父亲告得正紧,便想分散他注意力。”慕晨慢悠悠喝茶,对一边儿记事的少钦卫道:“这句不要记。”

“是,大人。”

凉陌川笑道:“慕大都督言重了,以公谋私给人下绊子我可不做。这不是你们少钦卫的专长么。”扭头对那少钦卫道:“最后一句不要记。”

“说说九皇子的事吧。”慕晨搁了杯子,这才直视同座一侧的凉陌川,脸上神情平淡。

“在为文丞取药途中,他便中了毒,但他将生机留给了文丞……”凉陌川如实说了那夜的情况,及以后她取药的一些细节,能说的都一一道出。

慕晨如常淡漠地细细听着,记口供的少钦卫奋笔疾书,累得大汗淋漓。

做完这些记录后,外头的天色已朦朦亮起。

凉陌川看向那名少钦卫,又看看慕晨,慕晨了解她用意,便命他将口供拿来给凉陌川验兑签字,做完了这些事,少钦卫便恭敬退下。

清了会客室后,凉陌川才道:“因为不确定,暂不想他记在案上。我不是派人告诉你,调查陈家祠堂那副将军画像的事么,可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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