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凉陌川凌肃 > 第146章 只为活着
刀斧手也是个聪明人,明白他一刀下去不会得罪右相,但凉陌川必定第一个宰了他,她手上那是什么,免死金牌,杀人不用偿命。反正午时刚到,时限还早……

“你长子文莫,落云山行刺盛王殿下,盛王便是最好的人证!今日御状之后,少不得你文家满门入狱!你死到临头,还敢对人大呼小叫,当他们是傻子,想陪你一道入黄泉么!”

众人听得一身冷汗,如所言属实,文涛与冯乔都将完蛋,国公一府命运尚未终结,又出个王爷告御状,文相府牵涉谋反,新一年的大渊,不啻地动山摇。

刑场上的兵丁们犹豫不决。

“斩了人犯!杀凉陌川……”文涛的叫嚷被淹没在群众滔天的议论声中,他们似乎刻意拔高音量,有心让文涛光天化日下当个哑巴。

见众兵面露惊慌,凉陌川暗暗庆幸,趁热打铁说道:“我免死金牌在手,金牌象征皇权,如今待罪之身不敢以免死特权自居,只求见父亲一面,诉些别话,算是当女儿的,送父亲最后一程,各位谁无父母妻儿,小女子这点儿心意各位都懂得。”说着泪落两行,加上她一身鲜血,衣裳碎零零不知被砍了多少刀的可怜样子,看得这些血性方刚的男子们好不同情……

她不提她家国公冤不冤,也不提凌肃告了御状替国公出头,不提冯乔是不是被告身、监斩官们是不是好鸟,也不说我有免死金牌想杀你们就杀,就说我要去见父亲你们准不准。

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自古以来死者为大,刑场上没有拒绝亲人送行的道理。

何况这亲人实在太难缠了……

都察院大堂上,颤颤巍坐着年老的右督御史,老人家手在惊堂木上打着晃,半白的山羊胡打着颤。

凌肃一身蟒袍立在堂中,他眉目高阔,目光清透,八风不动。

“大人,本王就赖在您都察院了,左督御史已入宫送状纸,您若再迟下去害凉胜被冤杀,事后本王却为凉胜正了名……那这笔账,可是要全部找您讨算的。”

右督御史磕巴道:“圣上判凉胜处斩,时辰已到……”

“有说是午时初还是午时末么?”凌肃自说自答:“没说,那您觉得现在就斩,与挨到午时末等圣上回复,哪个更划算?”

“……”

“当然是未时前等圣上新旨意更妥当了。”凌肃不紧不慢道:“立刻同大理寺卿去刑场拦刑还来得及,迟了,本王不介意在御状上,多加你们两个。”

“可卑职无权拖延行刑……”

“您只须拖在午时末便可,未时前新旨意未到,本王不会为难您。”凌肃郑重向他抱拳一躬身,诚恳道:“您按章程办事,无诟于他人,事关两条人命,请您与大理寺卿务必出手,本王必定念着您二位的好,贫贱富贵不敢相忘。”

右督御史听后点点头,事急从权,无可厚非……

在群众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商讨论声中,气愤难忍的文涛走下监斩台,亲自上了断送台,再想命令刑部众兵时却发现他们已乖乖让道,放行了凉陌川。

“大胆!午时已到速斩凉胜,你们都想抗旨么!”文涛像个疯子般手舞足蹈地嚎叫,杀凉胜的机会正在流逝,他看到了!

刀斧手吃口公家饭不容易,作势举刀,站在凉胜一侧的凉陌川立即将她天真无害的双眼对上去,不轻不重用金牌挡在他刀口上。

好心道:“大叔,您砍在免死金牌上了,这是大不敬之罪,要杀头的。”

刀斧手识相地卟嗵一声跪地求饶:“小人无意冲撞金牌,请您饶小的一命吧!”不等凉陌川面露满意之微笑,不等文涛跳脚,刀斧手又“啊”一声惊叫道:“小人的手怎么了,好端端的小人的手怎么断了!”

无数双目光嗖嗖看去,停在刀斧手耷拉下去的右腕上。

刀斧手一脸痛苦地托着断手,惶惶向文涛磕头:“大人恕罪!今日实在蹊跷,好好的漫天乌云,小人的手也不知为何坏了,小人今日砍不了犯人,请刑部另派刀斧手执行。”

就在方才刀斧手求饶,对凉陌川一跪时,凉陌川便见他自卸了关节,用一点皮肉之苦换一条命,上算。

这是谁安排的刀斧手……凉陌川想,倘若这一关他们能顺利渡过,一定重谢他。

凉陌川不顾文涛虎视眈眈,蹲下去搀住凉胜一条手臂,代替了原先士兵,另一名士兵也放开手,退在一旁。

“废物!”文涛上前一脚踢开刀斧手,弯身捡起他落在地上的刀。

凉陌川对近在眼前的危机视若无睹,平静地扶凉胜坐好,将他的伤腿轻轻担着,正要撕开他裤腿时,凉胜手一拦,啷啷的铁链声响刺得她心头一疼。

“不需要,好差不多了,你才需要担心。”凉胜笑道,这笑容对比他未入狱之前,像老了十年。

他脸上尚且伤痕累累,身上必是惨不忍睹吧,他不愿她看见他的伤腿,不愿在她的惊心里多加一笔。

“我没事,你给我看看,我看看罢了。”泪水糊住眼睛,她哽咽地说。推开他的阻拦,掌心在他的腿上一点点滑过,伤在左侧大腿,那里的骨头断成两截,不大清楚是何时受的伤,只知这两截断骨此刻仍未复位固定,她闷下头不吭声,眼泪却洒满了整个视线,落在断头台下的地板上。

“病好了,落云山也走出来了,什么困苦没经历过,一条断腿值得你掉眼泪么?老爹又没死,省点用着。”他抬起重链加身的手,本想轻抚她脸颊,却空中一停。

他的手真脏。

“什么时候伤的?”她不抬头地问,绵暖内力透过肌肤,温和地抚触他伤处。

“好些天了吧。”

“夜叉干的?”

“问这么多做什么,各人职责所在。”

“嗯。”她淡淡地道,“只要我不死,您身上这些伤,我原封不动还他。”她坚定补充:“身为女儿,我职责所在。”

文涛恨意汹汹,紧握的大刀颤出令人心悸的轻鸣,“圣上有旨,午时处斩凉胜,凉陌川斗胆劫囚理应一并处死,还不快动手?”

凉陌川嘴角狠狠勾起,“谁敢动手?圣上于长泰八年赐我父亲免死,今日圣旨是旨,昔日便不是么?免死金牌当头,究竟是个怎样判决,还请文相拿出确切的圣旨来。”

“免死权只有一次,且免不了谋逆大罪,凉胜罪不可赦!”文涛举刀要砍,凉陌川两指一钳,迎着刀刃,将刀片紧紧捏在指间。

她轻描淡写,甚至声色不露,刀在她看似单薄的二指间生了根,饶是文涛用力抽压,也不能再进退半寸。

“文相,且不说我父谋未谋逆,圣旨上有没有写明这条,单你砍人这一点,就律法而言是为谋杀。”见文涛脸上青紫交加,凉陌川血红眼中漾出浓浓鄙夷:“连刽子手都知要换人行刑,你堂堂右相,不知你是痴傻无知,还是知法犯法呢?痴傻倒罢,从右相之位上下来便是,这好办,正好你儿子意图谋反,你岂能逃掉?至于你知法犯法……”她轻轻一笑:“小女子可不可以来个自卫杀人呢?”

“死到临头,还敢嚣张放肆……”

“我有免死金牌,你敢杀?”

“你父国法难容,你劫钦犯阻止行刑等同造反,死罪难免!”文涛狠狠抽刀,那刀却不听使唤,气恼之下又唤来一名强壮士兵。

凉陌川任他气喘吁吁拔刀,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文涛:“我何时劫囚了?我有伤刑场一兵一卒么?我持免死金牌与慕都督腰牌而来名正言顺。我有阻止行刑么,我只是依法索要凉家的免死之权,刽子手手折了与我有关?你文相越权谋杀我父,我阻止不得?”

拔刀的那名士兵累得满头大汗,仍然不能撼动。

“你信口雌黄污蔑大臣……”

“我是否污蔑了你与冯大人,得请都察院立案侦查后方能知晓,你说污便污了么,右相了不起啊?”正逢士兵拔刀用力,凉陌川毫无压力地手一松,士兵来不及收力,惯性使他踉踉跄跄一直朝后载去,后脑好巧不巧磕在了刑场一根大柱上,眼一翻昏死过去。

文涛一口恶气堵在胸前,指向她的手气恨打颤。

“好好,换刀斧手!”文涛败下阵来,天子脚下众目睽睽他不能留人把柄,这才顶着一头火光暂时退一步。

不停磕头的刀斧手依然不停磕头:“相爷英明……”

凉陌川目光又回到凉胜的伤腿上,谁也不看地自念道:“连个砍头的莽夫都比你懂规矩,现在才换,你早干嘛吃的……”

“噗——”

凉陌川话一落,文涛一阵老血喷得好长……

文涛憋住了一口气,立时往后仰倒,多亏两名属下相搀,那老身子骨抖如筛糠,张口便又是一丝血线滑落,似用尽了全身力量,低吼道:“属下何在,立刻给本相拿下凉陌川,如不从命,以同党论处,她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你敢!”凉陌川一瞪血目,心头冷意浮过,这回文涛命令的是私人属下,并非刑部兵众,他自己人自然是听他的,一旦在刑场上动起手,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然而眼下,面对如虎般逼来的相府属下,已无退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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