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凉陌川凌肃 > 第154章 面见皇帝
凌肃说道:“对此我们没证据没把握,慕晨手握大权,这种话本身就不能轻易向父皇开口。他现在正得宠,而我们兄弟三人又处在争取大业的风口浪尖,父皇与朝臣对我都格外敏感,这样空穴来风的事拿不出手。再说我刚刚回京,要救国公于危难,父皇已对我成见甚深,再对慕晨微词只会让父皇更加反感,以为我要彻底与他对立,对我们不利。慕晨就目前看来是相助我们的,我们极大可能误解了他,若跟父皇提出质疑,且不说父皇会不会对我恼羞成怒,突然与慕晨为敌,不仅少了助力,还会让我们腹背受敌。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话都是不可乱说的。”凌肃一动不动地瞧着她,“我不信慕晨是那种身份,近两年父皇多有仰仗他,他甚至有机会杀父皇,对我们兄弟下手,但他从没有过半分妄念。”

“也不要紧了。”凉陌川喟然,挪了个地儿坐在靠近凌肃的位置,有些出神,俩手相当自然地放在他腰上。

“……”凌肃刚要开口阻止这不安分的色狼,色狼发出了一声看破红尘般的叹息。

“慕晨好不容易爬到少钦司都督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刚刚除掉了慕家坐稳宝座,又出了告发凌钰毒杀太子的惊世大案。”凉陌川走神的眼光看轿顶看车壁,就是没看凌肃,“要说吧,我怀疑他不干净,可内心里又是相信他的,虽与他交情不深,但对他,总是说不清的感动,感觉这男人面糙心细……”

“咳!咳咳!”凌肃适时打断她,冷着脸:“胡说什么。”

“哦,我说错了,他是心细面皮也精致,少见的表里如一有相貌有血性有能力又实干的少年重臣。”

凌肃一口气没顺过来,正要重重咳嗽时凉陌川又不走心地说道:“我被关进刑部那天,书情特意去牢中转告慕晨的话,叫我别轻举妄动,他自会将一切打点好,保我们在牢中过得舒坦,你瞧这男子多好,多细心。也是多亏他了,不然我跟老爹,还不知被那帮黑吏砍成多少截了。”

凌肃脸色猛地一黑,怨念又失落地转过头去——慕晨好,是真的好,他送你腰牌,使押解你爹的少钦卫们无人敢拦;慕晨好,真的好,他替你上下打点不使你在牢中被害;慕晨好,好到云端去了,还跟你差点结亲。混账,本殿下就对你不好了,本殿下十年来想着你刀山火海陪着你,本殿下当和尚的日子里都将你挂在心坎上!本殿下为了你爹告御状,驳自己老子的面子,拿身家性命去赌,一顿刑杖险些叫本殿下去地下见祖宗!慕晨好,动动嘴皮子动动手脚,本殿下动不动拼的就是命!你以为能在牢里平平安安熬到今日全是慕晨的功劳,本殿下私底下出过多少力要一一告知你么……

凌肃不敢再往深里去想,越想越心凉,摊上这么个没良心的,想多了都是泪。

殿下幽怨正浓时,忽觉腰上一沉,接着纯厚内力透过衣物,向他的身子温柔进驻,在身体中缓缓漾开,如同蜻蜓点水,在他平静的心湖晕开了淡淡涟漪。

“我对他有所感谢,但要真说起感恩,还有一个人。”

“嗯。”凌肃敷衍,习惯了她缺心少肺的铁石心肠。

她俯下脸面对他深看,眼中的笑容里转瞬闪过了无数复杂旖思,似乎那当中糅杂了她的整个半生,喜怒哀乐、大千世界尽在其中,再精妙的笔锋都不可描绘。

“我岂能不知你这些天在尽力周全我们,岂能不知,你之所以走到今日如此被动的局面,全是因为你在保护凉家,这回我们拖累了你,害得你与圣上翻脸,原本娘娘事件一出,你便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夺位的优势,可你毫不在意这些,依然为了我们走上这一步。”她声音轻浅,甚至是暗沉的,却仿佛带着天底下最动听的旋律,与她掌心的温暖错落交织,酿一杯绝世美酒,送予故人畅饮。

这算是,含蓄地表白他了么?

“凉家忠于你,为你搏命份属应当,能得你堂堂皇子如此对待,我与国公不负世上走了一遭,你的好我都明白。我一直不喜欢那些为利益而挑起的战争,更不喜欢皇子们为皇位拼个你死我亡,我曾经想过,要做文丞那样与世无争的人,可当我见到爹人前和气一团,人后黯然神伤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太自私,我身在这样的位置上,不应该只想着自由,只因为我们生是这样的人,所以终究逃不了。”

“小时候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可以轻轻松松做一回人,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以不用练武功防别人暗杀,不用让那些规矩礼教束缚我的成长——我讨厌那些没完没了的律条。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不得不摒弃太多自己喜爱的东西,因为一次次地放弃喜爱,所以……似乎我并不真正懂得,喜爱一件事物,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真可怜。”凌肃苦笑,“但是,好像我们都一样。”

她不再说话。

如果这样一个习惯了隐藏自己真实情感,习惯了放弃自己的喜爱的人,再一次习惯性放弃了眼前的喜爱,你……会埋怨我么?

这一趟入宫不会单纯,我可能会就此被种下一个永不翻身的诅咒,不得不再次放弃我的喜爱,在你的世界里堕入黑暗。

我没心没肺,嘴上说着要睡你,心里却想着拒你于千里外,我何时才能听听自己真实的心声呢?我从不曾针对过你,我所惧怕的,痛恨的,是你背后的那座巍巍大山,在那座山下,葬满了白骨。

如果你不是九皇子凌肃,你是释念,我会不惜藐视礼教,践踏一切道德,霸占你做我的人。

陈将军,敦亲王,无数的臣子士兵与平民,连为国忧心十几年的国公也不能幸免于难,在我周围的每个人,似乎都是帝皇的牺牲品,一个个被祭祀于权欲的血盆大口,每个人都在皇家贪婪与欲望的轮回里痛苦挣扎,永不超生。

偏偏我最憎恨与惧怕的皇权,你就那样高高地站在上面……

“我听说,慕晨有个心仪的女子。”凌肃忽问。

凉陌川甩掉脑子里那些飞得过远的畸思,眼中神色愈暗,想到不幸成为棋子的林儿,缓缓念道:“谁要能嫁给慕晨,这辈子料想也不会吃苦的。”

林儿一个大好姑娘,无辜被卷入一场权力之争的血雨腥风,在权欲中挣扎的人们,没谁的手是干净的,老爹也不外如是,说他奸诈,没错,说他弄权更不冤枉,他也杀过人造过孽,权势下出碾压过无辜。但有智能懂谋略的人,知道哪些牺牲可以为更多人换取更多的利益,为了长远安定,不得不漠视眼前的冤魂。

林儿出事,慕晨哪怕拼着丢官罢职身首异处,也要报复凌钰,将他打入深渊。

凉陌川沉重地闭上双眼,竟不由地念出声来:“我自己的手,又何尝干净呢?”

轿子有节奏地轻颤,凌肃一脸惬意地趴在加宽软座上,瞌着眼长眉微挑,舒服到情不自禁地从嘴里溜出一声哼哼。

凉陌川听后一愣,再一看,自己的手呢,手哪儿去了,何时去殿下那儿窜门子了,她不是在替他按摩么,按摩到哪儿去了……

到达皇宫时天色早黑,巍峨宫禁在一轮凉月下更显森然,灯火辉煌金贵奢华,越粉饰,越诡异。

因为凌南这次只宣了凉陌川一人,宣殿重地向来无召不得进入,凌肃只得在宣殿宫门外停步,凉陌川朝他看了一眼,暗色中她未用目力去瞧他,不愿见他脸上写着怎样情绪,他亦不曾窥测她其一。

尽管未看对方容色,但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彼此的影像,从未如此清晰。

在宫门前等候的王福忙迎了上来,目光在他两人身上拂过,低眉说道:“世女快请进,圣上正在等你。”

凉陌川自嘲地嘴角一动,“我爹在牢中待罪,圣上收了免死金牌,清空了他打拼一生的功绩,世女称谓又从何来?”她不看王福,也未看凌肃,依旧高傲地负着手,语气寒凉:“不要紧的王公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骨子里是认命的,没您想的那么矫情。”

忽觉手上一重,左腕覆上了一只冰冷的大手,那只手似乎本想暖她寒彻的心房,又似乎,想在她即将踏入宣殿,心死地迎接她生命的某一转折时,将她一把拉回。

王福观察到凌肃的细节,却又选择性忽略,小心翼翼叹了口气,“莫让圣上久等啊。”

腕上的那只手越发重了一些。

凉陌川朝后侧目,仍未去看他的脸,呵呵一笑道:“我去陪圣上喝茶,要不您也一道?”

那只手瞬间似又冰了几分,猛然一紧,而后慢慢减重,直到完全分离。

紧闭的双唇嗫嚅着渐渐开启,“我在这儿等你。”

她点了个头算是应下,昂然上前,先王福一步走入宣殿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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