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澜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凉陌川凌肃 > 第157章 少钦司狱
“早知道,你在与他同乘进宫时就下手算了……”嘴上说着风凉话,暗地里书情也为凉陌川捏了把汗,见她如今这般惨淡遭遇,身为多年的姐妹,她岂能不心疼?

“滚。”

少钦司大牢内阴湿腥臭,虽建制比刑部天牢等级更高,甚至被一些好事人暗地里称为皇家私狱,其严酷恶劣的环境却令人发指,凉陌川刚走进狱中,便觉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脑仁,不由自主掩了口鼻。

沿着幽深通道向前,她心房越发窒闷,老爹在这儿一呆大半月,单是成日闻着这湿重恶臭的味道,听着人犯们惨绝人寰的哀号已令人度日如年,何况还要终日面对一场毫无人性的刑讯。

好在御状一事过后,国公一案趋于平静,又有慕晨保障,老爹的日子苦是苦,总算能吃好喝好,身子得以调养。

方才她来少钦司并没见到慕晨,只有他一名亲信属下,那属下话未多说,当下带她进了大狱探监。

因为是重犯,探监时她只能隔着栅栏,待在牢房之外。

那属下退走了附近看守的少钦卫,用眼神向凉陌川示意稳妥,自己也转身离开。

凉胜将就着那条断腿,坐得僵直,他的气色看起来还好,见了些红润,心情应当不错,两父女间一道铁栅栏相隔,一个面带笑容,力致于呈现出自己最好状态,一个脸上强颜欢笑,眸子一转后,愁绪满怀。

“大半夜不睡觉,来这折腾做什么?今日我隔壁两个人犯畏罪自杀了,晦气。”凉胜捋捋他久未修剪,因而略显邋遢的山羊胡,捋着捋着觉得胡子上有东西硌手,在指间用力捻了捻,再凑近眼前瞧了瞧,一脸遗憾。

“爹,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我真没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凉陌川气息一哽,话也没法说全,以前的老爹多爱漂亮啊,只是他那撮小胡子他就恨不得一天修三次,衣不染尘,东西可以粗糙但绝不能不干净,特会爱惜自己,多年不曾练功,怕手上好不容易消弥的茧子又给磨了出来,怕人家说他是武夫,影响他过硬的政治能力……那样珍惜羽毛的男子,如今竟安然自若地坐在一地陈旧血污的地上,不顾衣服上泛黑的血渍,不顾头发脏乱不堪,兀自心安理得地捉着虱子。

天堂地狱,原来距离如此相近。

凉胜捻着虱子笑道:“事情掀这么大,总需要些时间过渡,哪能说放就放了?看你这样子,殿下保释你了吧?在外头好好做人,别再让人抓住了把柄,咱啊,不比从前喽。”

凉陌川使劲儿点头,不管他说什么都整个应下:“我真的学乖了,我老实地待在外头,等您和国公府所有人平安出来,老爹也要坚强点,要不了多久了。”

“在牢中多日,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与殿下了,殿下捅了那么大事儿,圣上面前不好做人,他能做到这地步,是极限了,你要提醒他不可再过,尤其是,这段时期最为紧要,不容再有差池了。”凉胜语重心长,端凝着面前若有所思的女儿,“为了我这条不值得一救的命,你们已经误了最好的时辰,使我苦心经营一朝丧,这事我说不得怨,你们能回来救我,我心里也是开心的。”

“嗯。”她违心地点点头。

圣上龙体违和,几近于油尽灯枯,可不就是他所说的最紧要的时期么,现在慕晨已掀起凌钰母子谋杀太子大案,只要凌钰这桩事有个交代,圣上册立太子指日可待。毕竟他身体虚空,再不立下太子,王爷们当中难免会有人起事逼宫,使朝廷再起波澜,圣上内定的太子遭受劫难。

他说到凌肃做事不可太过,是怕凌肃再次为了凉家而激化父子矛盾,与天下大业失之交臂。

顿了顿,凉胜又悄悄问道:“你可曾见过圣上?”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凌肃告御状这么大的事儿,定要惹得圣上不舒坦,也因为此事,她与凌肃的感情更近一步,以圣上那老变态的作风,这会儿不进来掺合一脚岂能甘心?

凉陌川想想便鼻头一酸,所有心疼与委屈同一时间占据了思维,她忍着再次狂涌的泪意,只坚持到回答一个“嗯”字,便声颤地说不清话,她不想当着老爹的面这般脆弱,叫他见了担心,于是刻意做出言简意赅、惜字如金的姿态来。

凉胜也不深问,不忍再去触她那道伤疤,又一次,将她伤得鲜血淋漓。

两父女对坐无言,空气突然滞闷如死,缓慢行进的时间中,夹杂着过分敏感的小心翼翼……

“您金枝玉叶,大可不必深夜来少钦司,您有什么吩咐说一声便好,卑职能做的,必定为殿下办周全。”

幽深的通道中,一个大约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凉陌川细细一听,忽然眉目深蹙,浓浓的厌恶感升腾喧嚣。

是夜叉的声音!凌肃告了他状子,他居然平安无事!仍然在少钦司里自由任职!

她深呼口气,劝说自己暴起的愤怒。他又何必讶异,所谓少钦司副都督擅用职权,罗织国公莫须有罪名,还不是圣上授意?圣上想打垮凉家,又要寻个好借口执行他的邪恶计划,必然要从罗织罪行开始了,杀凉胜,也要杀得公然、师出有名。

夜叉是圣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再听,与夜叉一道进牢的人声音同样耳熟。

“本王过来看望国公,不需要副都督你做什么。”凌睿音色清冷,“对了,你不是叫盛王给告了么,为何没在牢里待着?”

“呃,王爷您言重了,”夜叉难堪地道:“卑职向来一心为圣上办事,不敢有一刻怠慢,这回盛王殿下告了卑职,卑职虽未受押,但行动已受限制,王爷是明白人,就不必卑职说得多么清楚了。”

他的话虽未深作解释,但已然说的再明白不过,他为圣上办事,圣上包庇了他。

凌睿脸色阴郁,冷冷将夜叉一望,“近几日,你手上又多了几条人命啊?”

“哟,王爷您话不可乱说啊,卑职岂敢草菅人命……”

“不敢便好,你且记着,你是怎样对待国公的这笔账,可都记在本王这儿呢,你最好夹了尾巴做人,不然迟早大难临头。”凌睿说完愤愤拂袖,大跨步走在了夜叉前头。

“卑职惶恐……”等夜叉追上凌睿,凌睿已与凉陌川碰头。

两人久未见面,凌睿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想了许多种庆祝这一相见的方式,却又羞涩表达,立在她面前,局促地令人尴尬。他在获旨解禁出宫后,第一个去了刑部,得知盛王已保释她出狱的事,路上收到属下消息,说她与凌肃去了皇宫,他便来少钦司看看凉胜现状,没想到正巧碰见了她。

夜叉不敢触凌睿眉头,老实地退在了通道一个拐角边儿上。

“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那时整个京城上下都在传你与九弟死讯,我简直快要发疯,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们都活着。”凌睿难掩满面激动,全不在意这时已捉了她的手:“我做梦都想着,你与九弟哪天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让那些造谣者通通闭嘴!这些天我被母后软禁,对此我很抱歉,国公受难,我却未能帮得上你们,在冷宫中身不由己,竟使国公几乎被害,所幸你们回来了,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力挽狂澜,使他绝地逢生。”凌睿提着加速的心跳,眼含感恩地看向凉胜,还好,他们都活着。

凌睿看凉胜,凉胜看他,凉陌川也在看他。

看得凌睿一脸懵然,看了看自己,这才意识到失态,居然握着大家闺秀的手舍不得松开,忙后知后觉地撤了手。

凉陌川凝重一笑,她刚刚被凌南定下了与凌肃的结局,难道从这时起,要连她和凌睿单纯的友谊,也维持不得了么?

凌睿正在吃惊向来大大咧咧,没男女成见的凉陌川怎么变成个扭捏性子,就听凉陌川说道:“国公很好,不劳慧王操心了。此事你不必抱歉,你本就没义务帮我们什么,你已经为了我们的事,受到这么长时间的软禁,该是我说声抱歉才是。”

“你我之间,就不必这样客套了。”凌睿看向凉胜,“国公放心,九弟已为铺垫地如此之多,您与府上必定能逃出此劫,如今我重获自由身,自当为您上下打点,这事无碍的。”

“殿下如此厚待,叫老夫人怎堪消受呢。”凉胜客气地朝凌睿抱了抱拳。

宽慰了凉胜后,凌睿顾顾四下,觉得此地说话诸有不变,便凑近她耳边说道:“方便的话,去慧王府一趟如何?我有太多话想对你说,一别这么久,想必你与我同样心情。”

他声音轻缓,细腻柔触着她的鬓角、脸颊,恍惚间她将在她耳边低语凌睿,想象成另一个铭心刻骨铭心的男子。

幻想如同平静的湖面,一丝微风也禁不得,风过,湖面皱纹丛生,令幻想中的美好场景骤起涟漪,一霎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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