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双人舞跳完之后,史密斯说,“你们的表演给人一种东方的印象。”

我说,“也许和这里的风格有点不同。”

史密斯说,“我要的是出色的演员,这就足够了。”

我问他,“那我通过您的考试了么?”

史密斯说,“第一步是通过了,我同意你留下,但并不就是说,你被正式聘用了,会有一段时间的考核,时间是一个月。”

我说,“我明白,谢谢你对我的接纳。”

史密斯就笑了,主动和我握了一下手,拍了怕我的肩膀。看得出来,他对我的第一印象不错。

我笑了,亚欣过来和我拉了一下手表示庆贺。

燕姐也过来拥抱了我一下说,“祝贺你。”

我对她笑了一下,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未免心里有点不愉快,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来。

看得出来,燕姐拒绝和我保持原来的情人关系,却依然把我当成亲近的朋友。

接下来,燕姐对大家介绍我,“他叫李小河,来自中国。”

我对大家鞠个躬说,“希望能够和大家相处愉快。”

大家都对我礼貌地笑了一下,没有人说话,又继续训练。

我也跟大家一起训练。我观察了一下,发现男演员们似乎都不在意什么旋转和跳跃的技巧,也不在意腿的开度,唯一的特点就是强壮,臂力超群。而女演员们却都身材绝佳,线条优美,有良好的柔韧性。

一个舞蹈团的风格,往往是艺术编导的个人风格,保罗·泰勒,摩斯·坎宁汉,巴兰钦,玛莎·葛兰姆,这些编舞大师,都有他们自己的风格,这个舞蹈团也许曾经是孟老的风格,现在是史密斯的风格。

不过,我觉得史密斯的风格和美国的玛莎·葛兰姆的现代舞风格很接近,不同的是,玛莎·葛兰姆的现代舞作品,演员是光脚跳舞,而我们是芭蕾。除此之外,两者差别不大,也都是出乎意料的开始,出乎意料的结束,让观众不至于感到老套。

接下来,史密斯让我填写一个表,我填写的时候,他就问我,“你和韩亚欣表演的那段双人舞,来自哪里?”

我告诉他,“这是在中国上演的一出芭蕾舞剧,虽然是东方的故事,但编舞却是法国人,他叫孟德斯塔,也就是每天来接韩亚欣的那个老人,你应该知道他。”

史密斯说,“是的,我知道他,他原先就在这里工作,几年前退休了,不过,现在他又想回来,我没有同意,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

我笑着说,“坎宁汉是个编舞家,他七十岁还能亲自登台演出,孟老才六十多,应该没有问题。”

的确,孟老虽然年龄大了,但身体还不错,他给我们编舞的时候,还亲自示范,并不比那些年轻演员差。

听了我的话之后,史密斯说,“那我再考虑一下。”

我没有再说什么,把填好的表格交给他,然后去和大家一起训练。

大家都在排练,我是新来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拿着一对哑铃在旁边锻炼臂力。一边练的时候,我就观察那些女演员,我今后会和她们合作,成为舞伴搭档,我得练好臂力,好轻松地托举她们。

燕姐在和四个男演员一起排练,她在走人桥,四个男演员轮换着托住她的脚,把她托在空中,她每一步都走在一个男演员的双手上,居然走得那样的从容不迫,那样的富有动感,又是那样的平稳。

我看到过这个舞蹈的演出,现在看他们排练,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排练完了之后,又开始别的舞蹈的排练。燕姐这时候就和一男一女两个演员排练一个三人舞。那个男演员是个黑人,后来我知道他叫奥尼,身高有一米九,胳膊像女人的腿一样粗,强壮彪悍而又威猛,而且是个光头。他们排练的三人舞,表现的是两个女人争相讨好一个男人的情景,既投怀送抱,又高傲含蓄,给人很性感、很诱惑的感觉,真的是那种沉郁含蓄,而又激情性感的做派。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结局是奥尼对两个追求者照单全收,他把两个女演员一手抱上一个离开了,毫不客气,像是菜市场上带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这种有点荒诞幽默的表演让我有点意外,他们这样的编排肯定会引发观众的笑声,但看到燕姐和那个女演员被那个奥尼一手抱一个带走,我心里就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有人说过,爱是嫉妒,这话有些道理,我爱燕姐,不愿意看到她被别的男演员抱起来带走。

这段三人舞结束之后,男演员奥尼把燕姐和那个女演员放下来,燕姐和那个女演员都笑了,奥尼也笑了,显然,这样的排练让他们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每个人的确都是多面手,燕姐可以和这些同事们一起自由组合,无论是双人舞还是多人舞,每个人都可以演出几段舞蹈节目,甚至更多。

接下来,亚欣也开始排练了,她先一个人扭动着足尖舞步出场,动作有点放荡女人的另类做派,好像那种嬉皮士。随后两个白人男演员从两边上场走到她身边,其中一个把她的肩膀和一条腿抓住,帮助她做了个高难度的后搬腿。她自己反手把一条后腿搬住,只用一个脚尖站立着。那个男演员就扶着她保持平衡,并扶着她做原地旋转,这个动作让人想到用圆规画圈。然后另外一个男演员也走近她,把她站立的另外一条腿也朝后扳起来。这样一来,亚欣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她两腿向后弯曲,自己反手把两个脚腕抓住,让身体形成一个圆环型。两个男演员把她拿在手上,又一起向上用力把她托举起来,像是托举着一个地球。随后其中一个男演员放开手离开了,剩下那个男演员依旧把她高高地托举着,因为亚欣身体弯曲成一个环形,他就把她放下来套在脖子上,让她在脖子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滑落到腰间,停留一下之后,再滑落到脚上。这时候亚欣依然双手抓住脚腕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变。当她滑落在脚上之后,那个男演员就做出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她是一条盘绕在脚上的毒蛇,一不小心就会咬人。他先轻轻地把一个脚抽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把另外一个脚抽出来,然后紧张地逃跑,这时候亚欣就突然从地上起来,跳到他身上,像是毒蛇缠住了他一样。男演员吓得跌倒在地上,爬行着落荒而逃,亚欣躺在他背上,被他带着下来。

这段舞蹈就这样结束了。和燕姐刚刚跳到那个三人舞一样,前面是性感而又含蓄的诱惑表演,结束的时候,总是要出乎意料的幽默滑稽一下,好让观众发笑。

亚欣排练完了之后就来到我身边坐下了,也许是那种表演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吧,太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笑了一下,一边玩着哑铃一边对她说,“这样的舞蹈编排挺逗的。”

亚欣笑了一下说,“这是城市世俗舞蹈,和以前的天鹅湖不同,他们这样挺好玩。”

我说,“这和咱们以前的舞蹈理念完全不同。”

亚欣说,“当然了,咱们以前那些是讲故事,可这里不是,史密斯有他的想法。”

我有点不以为然地说,“在我看来,似乎是满足一种低级趣味吧。”

亚欣听了就赶紧往两边看了看,怕我的话被人听见,她提醒我说,“如果你这样看,就等于不接受这种风格,史密斯会不高兴,那你只有离开。”

我听了她的话就不吭声了,毕竟我刚刚才来,还不想离开。

我知道,正规的大舞蹈团是不会排练这样的舞蹈的,他们演出的是《天鹅湖》、《茶花女》、《巴黎圣母院》那样的剧目,场面宏大,人物众多,具有思想性和艺术性。而我们这样的小舞团,就有所不同,演出的地点多半在小剧场,夜总会,赌场,酒吧,这样的地方,必须迎合观众的某种口味,这就是这些舞蹈有点低俗化的原因。

在排练的时候,因为大家在一起工作,没有机会说与舞蹈无关的话,只有在离开的时候,我才跟燕姐可以一起走一段路,这个时候可以说说别的。

这天,我和燕姐从排练厅里出来,我又跟她走到了一起,我说,“燕姐,尽管你拒绝了我,可我不会死心,我会等你回心转意的。”

燕姐穿着风衣,两个手放在口袋里,依然是挽着排练时的那种发髻。听了我的话之后,她有点无奈的神情,一边走一边对我说,“他现在每天都在等我回去,我必须按时到家。”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说,“你看过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么,查泰莱夫人守着瘫痪了的丈夫,寂寞和乏味的日子,抵挡不了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最后她出轨了,跟随情人一起私奔。没有人指责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听了我的话之后,燕姐很平静,她说,“那就不管他的死活,也不管他一个人会怎么样,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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